陈长青的视线落在办公桌上那份最新的销售报表上，上面断崖式下跌的销售数据，和报纸上刊登的新锐那边爆炸性的增长，形成了一种触目惊心的对比。

他沉默地坐着，办公室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和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站在一旁的詹宏，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他站得笔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突然。

“啪！”

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响彻整个办公室。

陈长青将手里的紫砂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滚烫的茶水和紫砂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办公室里瞬间一片狼藉。

詹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脸色更白了。

陈长青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他没有咆哮，声音反而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寒气。“詹宏，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市场策略？这就是你花了一千万，请大明星打下来的江山？”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有些嘶哑，听起来比大吼大叫更加可怕。

“我们的广告，才上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现在，就被张晋那个小兔崽子，用这么个不入流的招数给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你现在，给我一个解释！”

詹宏吓得魂不附体，他哆哆嗦嗦地开口。“陈总……我……我确实没想到张晋他会来这么一手……这……这完全不符合商业竞争的规则啊，他这是在赌博……”

陈长清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怒极反笑，笑声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规则？在商场上，你跟我谈规则？能赢，就是唯一的规则！现在人家已经把我们踩在脚底下了，你还在这跟我谈规则？”

詹宏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的广告才刚开始投，现在就换掉的话，损失太大了……而且，要……要想出一个新的方案，也需要时间……”

陈长青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的文件都跳了起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给你三天时间！想出一个比‘万元户’更狠，更能吸引人的活动！立刻！马上！如果想不出来，你就给我滚蛋！”

詹宏被他最后那句话吓得一个哆嗦，把所有想辩解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颤抖着声音，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是……是，陈总，我……我马上去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詹宏几乎是逃也似地退出了办公室，他关上门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传来陈长青压抑不住的喘息声，以及文件被扫落在地的声音。

他一个人站在空旷安静的走廊上，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湿了。

他的心里，一片茫然。

比一万元现金大奖，更吸引人的活动？

那还能是什么？

直接送一套房子吗？

他抬头，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望着外面那逐渐被夜色吞噬的天空，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和绝望，将他整个人都死死地包裹了起来。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似乎才刚刚拉开一个血腥的序幕。

而那个叫张晋的年轻人，他的下一步棋，又会落在哪里？

詹宏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没有开灯，就着从百叶窗缝隙里透进来的、城市霓虹的微光，摸索着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

整个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沉重的呼吸声。

三天。

陈总给了他三天时间。

想一个比“万元户”更狠，更能吸引人的活动。

这怎么可能？

张晋那小子，直接把一万块现金拍在了桌上，这种简单粗暴的打法，就像是武林高手对决，一方还在比划招式，另一方直接掏出了枪。

规则？还谈什么规则。

詹宏拉开抽屉，摸出一包烟和打火机。

“咔哒”一声，昏暗的房间里亮起一小簇火苗，映着他疲惫不堪的脸。

他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了两声，但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点。

不能再顺着张晋的路子走了。

直接送钱，陈总第一个就不会答应，那是拾人牙慧，是承认自己输了。

可不送钱，还能送什么？

他把双脚架在办公桌上，身体后仰，整个人陷进柔软的皮椅里。

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灰缸里的烟头很快堆成了小山。

送家电？彩电冰箱洗衣机？成本太高了，而且跟学习机不搭边。

送黄金？噱头是够了，可一万块的黄金才多大点，远没有一沓现金来得有冲击力。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视线在凌乱的办公桌上扫过。

一堆市场部的报告，几本行业杂志，还有一份关于青少年教育心理的简报。

教育……学习……

詹宏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张晋的“万元户”，抓住的是人们对财富的渴望。

那我们呢？长青学习机，卖的是什么？

是学习工具，是成绩，是家长对孩子未来的期望。

对，期望！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抓过一张白纸和一支笔。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逐渐清晰起来。

我们也可以搞“万元”的概念，但此“万元”非彼“万元”。

他一边想，一边在纸上飞快地写着。

买学习机……考第一名……奖励……

奖励什么？

詹宏停下笔，又陷入了沉思。

奖励的东西，价值一定要够“一万”，但成本又必须控制在极低的水平。

他想到了公司仓库里积压的那批所谓的“名师讲座”磁带，还有合作印刷厂印出来的大量廉价学习资料，以及那些从南方小厂定制的，质量一般但贴着“长青”牌子的文具。

这些东西，单看都不值钱，但如果把它们打包在一起，再把标价虚高几倍……

一个“万元助学大礼包”的形象，就在他脑中拼凑完成了。

詹宏看着纸上那个初步成型的方案，心跳得有些快。

他知道，这个方案很虚，甚至有点不光彩。

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既能跟风“万元”热度，又能把成本压到最低，还有可能让陈总点头的办法。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把方案的细节在心里又过了一遍。

可行性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