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第一，这个门槛就足够高了，一个几千人的大学校，一学期也就那么几个。全国那么多学校，真正能来兑奖的，恐怕寥寥无几。

而且兑奖时间是半年后，有足够的时间缓冲。

最关键的是，广告打出去，听起来很唬人。

“买学习机，考第一，送万元大礼包！”

这个口号，至少在表面上，能和新锐的“成就万元户”掰掰手腕。

想到这里，詹宏下定了决心。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衬衫，拿起那张写满了字的纸，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走向那间让他感到窒息的总经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

詹宏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陈长青正坐在沙发上，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看文件，只是静静地坐着，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詹宏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

“陈总，我……我想到了一个方案，您看行不行。”

陈长青没什么反应，只是抬了抬眼皮，示意他说下去。

詹宏清了清嗓子，把手里的那张纸递了过去，同时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解释起来。

“我们也搞一个万元活动，但是不直接送钱。我们的口号是‘买长青学习机，拿全校第一，送万元学习大礼包’。” 

他见陈长青接过了那张纸，稍微松了口气，继续说。

“具体来说，就是任何顾客，只要买了我们的学习机，家里的孩子在半年后的期中考试里，能在自己所在的学校，任何一个年级，考到总分第一名。我们公司就奖励他一个价值一万元的助学大礼包。”

陈长青拿着那张纸，借着昏暗的灯光，慢慢地看着。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詹宏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陈长青才把那张纸放下。

他没有看詹宏，而是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茶几。

“万元大礼包，里面都装些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詹宏连忙回答。

“主要是一些学习资料、名师讲座的磁带，还有一套高档文具。这些东西，我们可以把市场标价定得高一些，凑够一万块钱并不难。实际上，我们的成本很低。”

陈长青端起茶几上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又放下了。

“全校第一，难不难拿？”

詹宏心里一紧，老老实实地回答。

“很难。一个学校少说几百人，多则几千人，每个年级的第一名只有一个。而且我们把时间定在半年后，很多因素都会影响。”

陈长青的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不是。

“也就是说，我们把广告打出去了，动静也造出来了，但最后，可能一分钱的实际奖励都不用掏？”

詹宏的额头开始冒汗，他点了点头。

“理论上，是这样的。这是一个低成本，高回报的营销方案。”

陈长青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有疲惫，有审视，也有一丝别无选择的无奈。

“就按你说的办。广告要快，声势要大，我要让每个看电视的人，都知道我们这个活动。”

詹宏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没想到陈长青这么快就同意了，甚至没有多问细节。

“好的，陈总，我马上去安排！”

他像是得到了赦免，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

陈长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詹宏停下脚步，身体有些僵硬。

陈长青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次再输了，你主动递辞职报告。”

詹宏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长青学习机的新广告，以最快的速度制作完成，并投入到了各大电视台的黄金时段。

广告画面里，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在使用了长青学习机后，意气风发地走上领奖台，校长亲手为他颁发了“全校第一”的奖状，旁边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礼品盒，上面写着“万元助学大礼包”。

广告的旁白慷慨激昂。

“还在为孩子的成绩发愁吗？还在为昂贵的补习班犹豫吗？长青学习机，为您的孩子铺就成才之路！即日起，购买长青学习机，半年后考取全校第一，即可获赠价值万元的助学大礼包！长青，助你成龙！”

广告的轰炸确实引起了一些关注，但市场的反馈，却和预想中完全不同。

百货商场里，长青学习机的柜台前，比之前多了些驻足观望的人。

一位母亲拉着自己的儿子，指着宣传海报问销售员。

“你们这个万元大礼包，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能打开看看样品吗？”

销售员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

“不好意思这位大姐，大礼包是密封的，只有符合条件的获奖者才能打开。不过我可以告诉您，里面包含了从小学到高中的全套学习资料，还有著名教授的讲座磁带，以及进口的高档文具，总价值绝对超过一万元。”

那位母亲旁边的丈夫撇了撇嘴。

“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是不是一堆不值钱的破烂。再说了，全校第一？我儿子能在班里进前十我就烧高香了，这不纯粹是画大饼吗？”

销售员的笑容有些僵硬。

“先生，我们这是为了激励孩子努力学习……”

“激励？我看还是隔壁实在。”

男人指了指不远处人头攒动的新锐小霸王柜台。

“人家那个是抽奖，买了就有机会，万一中了呢？一万块现金，想买啥买啥。你们这个，门槛太高了，还得等半年，到时候你们公司还在不在都两说呢。”

说完，他拉着老婆孩子，径直走向了新锐的柜台。

销售员看着他们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消费者的眼睛是雪亮的。

这种听起来很美，但实际上虚无缥缈的活动，很快就被人看穿了。

长青学习机的销量不仅没有起色，反而因为这个“华而不实”的活动，品牌信誉受到了更大的打击。

与此同时，新锐小霸王的专卖店里，依旧是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