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告不长，但信息量巨大。

街边原本行色匆匆的路人，不少都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屏幕，交头接耳。

一个中年男人推了推身边的妻子。

“哎，你看，又是一家送一万块钱的。”

他妻子看得更仔细些。

“不对，你听清楚，是送那个什么学习资料，还另外抽奖送一万块钱现金，是两样。”

旁边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插话。

“长青？没怎么听过这个牌子啊。不过这手笔是真大，比前段时间那个新锐小霸王还厉害。”

“可不是嘛，这是真下本钱了。”

人群的议论声不大，但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息：长青这套简单粗暴的组合拳，成功地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几乎在同一时间，全国各大电视台的黄金时段，都被这则广告强势占领。

詹宏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屏幕的光在黑暗中闪烁，映得他脸色阴晴不定。

他手里夹着一支烟，烟灰积了很长一截，他像是忘了，任由其悬着。

广告刚播完第一轮，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拿起电话，是电视台广告部的一个朋友。

“詹总，恭喜啊，你们长青这次的广告片，拍得很有气势嘛！今晚我们台里接了好几个咨询电话了。”

詹宏含糊地应付了几句，刚挂断，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一个合作多年的大经销商，语气里带着几分探寻和掩不住的兴奋。

“詹总，你们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我这边的几个下级代理都打电话来问了，对这个‘双重万元’活动兴趣很大啊。”

詹宏靠在椅背上，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市场一线反馈，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总算往下沉了一点。

陈长青那种近乎赌博的疯狂策略，看起来没有完全打水漂。

至少，市场的注意力，被硬生生地从新锐那边拽过来了一部分。

他摁灭了烟头，在烟灰缸里碾了碾，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陈长青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陈总，广告已经播出了，市场初步的反响……还不错，引起了不少讨论。”

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有陈长青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几秒，他冷硬的声音传来。

“继续投。”

詹宏顿了一下。

“所有能上的电视台，所有黄金时段，给我连着播一个星期。”

陈长青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下达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要让全国的家长和孩子都知道，我们长青，比新锐更有诚意，也更有实力。”

詹宏握着话筒，手心渗出了一层细汗。

他迟疑着开口。

“陈总，这样连续轰炸的话，我们的资金压力会非常大……”

“按我说的去做。”

陈长青根本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詹宏在黑暗中坐了很久，最后疲惫地叹了口气。

新锐小霸王的专卖店里，正是晚上客流的小高峰。

但今天店里的气氛有点奇怪。

几个年轻店员聚在角落，一边整理货架，一边低声交谈，时不时还往店门口的电视机瞟一眼。

“你们看刚才的广告了吗？那个叫长青的。”

“看了，太狠了，又送礼包又抽现金，这不是明摆着跟我们对着干吗？”

一个年纪小点的店员脸上带着愁容。

“是啊，就刚才，有好几个顾客进来转了一圈，就问我们是不是也搞‘双重活动’，听说没有，转身就走了。”

另一个店员靠在柜台上，也有些泄气。

“可不是，有个大叔还说，人家又送东西又抽奖，我们这才一个抽奖，显得有点小气了。这下可不好办了，肯定会影响销量的。”

店长从里间的仓库走出来，听到了他们的议论，脸色也不太好。

他拍了拍手，打断了他们。

“都别站着聊天了，顾客都看着呢，好好上班。”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自己也忍不住走到店门口，隔着玻璃门，朝街对面百货大楼的巨大屏幕望了一眼。

屏幕上，长青学习机的广告恰好在重播。

那句“我们，更慷慨！”的广告语，像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王倩的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她翻动报表和按动计算器的声音。

桌上的台灯亮着，她正在仔细核对这个月全国各分区的销售数据。

墙角的电视机开着，声音调得很小，正放着一部情节拖沓的言情剧，她只是习惯性地开着当个背景音。

突然，电视剧被一段广告打断了。

那段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和男声旁白，瞬间盖过了电视剧的配乐。

王倩起初并没在意，以为又是哪个新产品的广告。

直到“每个省抽一名幸运儿奖励一万现金”这句熟悉的话，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她手里的笔停在了半空中，抬起头，看向电视。

屏幕上，长青学习机的标志和那句“双重万元豪礼”的口号，占据了整个画面。

王倩的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她放下笔，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完了整段广告。

这种完全照搬，甚至在力度上加码的竞争手段，虽然不高明，但对普通消费者来说，却有着最直接的吸引力。

消费者不会去分析企业的战略和用心，他们只会简单地比较，谁给的优惠看起来更多，谁就更值得买。

她拿起桌上刚刚核对了一半的销售报表，上面的数字曲线还在漂亮地上扬，但她心里却升起了一股隐忧。

长青这一招，打在了新锐最风光的点上。

她没有犹豫，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凭着记忆，快速拨出了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

“张晋。”

王倩的声音很平静，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丝不易察察的郑重。

“长青的新广告出来了，他们好像玩真的了，活动力度比我们这边还要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能听到轻微的电流声。

随后，张晋的轻笑声传了过来，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完全不把对方放在心上的从容。

他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意外或紧张，反而像是在评价一件意料之中的小事。

“就他？”

张晋的声音带着笑意。

“还差得远呢！别急，让他们先把场子热起来。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