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他们买的是什么？一个帮助孩子提高成绩的工具？别天真了！他们买的是面子，是谈资，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是让他们的孩子在亲戚朋友聚会时，能拿出来炫耀的一个标签！”

“你找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代表来代言，能带来什么？什么都带不来，因为太普通了，毫无吸引力。”

“但一个性感的、浑身都是话题的女明星，能带来什么？能带来争议，带来流量，带来铺天盖地的讨论！她能在一夜之间，让‘长青’这个品牌，从一个过时的、老土的形象，变成时尚、前卫、大胆的代名词！她能牢牢抓住那些家长的眼球，让他们觉得，买长青学习机，就是买了一张通往潮流的门票！”

莱昂斯的话，像一把重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陈长青的认知上。

这些理论，他闻所未闻，充满了危险的诱惑力。

他不得不承认，莱昂斯对于人性的剖析，有他独到的地方。

这些年，他确实忽略了家长群体在消费决策中越来越复杂的心理需求。

可是，这一步迈得太大了。

这不叫创新，这叫赌博。

赌注，是整个长青集团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商誉和品牌价值。

他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的扶手上摩挲着。

他脑海里一片混乱。

他所熟悉和依赖的一切商业逻辑，都被这个年轻的外国人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一直以为，只要产品质量过硬，渠道铺得够广，营销上不出错，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走了几十年的那条稳妥的路，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前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而这个叫莱昂斯的人，正站在悬崖边上，向他递过来一根看起来华丽却不知是否结实的绳子。

是抓住这根绳子，奋力一跃，寻求一线生机？

还是守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整个集团，被时代的浪潮吞没？

套房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詹宏紧张地看着陈长青，手心里的汗把裤子都浸湿了一小块。

他知道，陈长青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长青集团的未来。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

陈长青终于缓缓抬起头。

他没有看莱昂斯，也没有看詹宏，他的目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投向了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这座他奋斗了一辈子的城市，此刻在他的眼中，显得陌生而冰冷。

他长长地、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不甘、迷茫和挣扎，都一并吐出。

他收回目光，看向莱昂斯。

“就按照你说的去办。”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钱，人，都不是问题。从现在开始，长青集团所有相关部门，全部听你的调遣。”

詹宏听到这句话，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整个人差点瘫软在沙发上。

总算……有了一个方向。

可他看着莱昂斯脸上浮现出的那抹意料之中的、近乎冷酷的微笑，心里却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这场用整个集团的命运做赌注的豪赌，真的，能赢吗？

陈长青的授权，像是一道命令，让长青集团这台老旧的机器，被强行挂上了最高档。

莱昂斯入主市场部的第一天，办公室里的人就感受到了不同。

他没开会，也没发表什么就职演说，只是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

他随手拿起一张设计师刚画好的学习机外形草图，看了不到三秒，就直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他对那个目瞪口呆的设计师摊了摊手。“这是博物馆的设计稿吗？我需要的是能让年轻人尖叫的东西，不是让他们打瞌睡的。”

整个下午，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都是他带着口音的普通话。

“颜色，太沉了，换掉。我要那种走在街上，一百米外就能看到的颜色。”

“这个边角太硬了，不够圆滑。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棱角。”

“机身侧面，加个孔，能挂东西的那种。对，就像他们书包上挂的那些小玩意儿。”

设计师们对着电脑屏幕，感觉自己过去十几年的经验都被否定了。他们是设计学习产品的，不是设计潮流玩具的。

但这股风没给他们太多抱怨的时间，很快就刮向了整个集团。

几天后，一则消息通过娱乐小报传了出来，很快就登上了各大报纸的版面。

长青集团花大价钱，签下了女明星李丽作为新产品的代言人。

李丽是谁？

一个靠着几部尺度不小的电影走红，平日里新闻都和富商、绯闻挂钩的女明星。她的标签就是火辣的身材和大胆的言行。

一个卖学习机的，找了这么一个人来代言。

消息一出，不少人都在猜测，陈长青是不是病急乱投医，昏了头了。

广告拍摄的摄影棚里，几十盏强光灯把整个空间烤得像个蒸笼。

李丽穿着一件剪裁大胆的紧身短裙，手里拿着一台粉色的长青学习机。那颜色，在灯光下亮得有些刺眼。

导演正通过扩音器指导着她的动作。

“Lili，对，身体再侧一点。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对，就是这种感觉，把它当成你的宝贝。”

李丽很配合，对着镜头摆出各种姿势，时而轻咬嘴唇，时而把那台学习机贴在脸颊上。

詹宏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了。

他不太敢看镜头里的画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是给孩子用的学习机，怎么拍得跟香水广告似的。

莱昂斯就站在导演旁边，脸上是满意的表情，不时和导演用英语低声交流几句。

詹宏看着那个年轻人的侧脸，心里那股说不出的寒意又冒了上来。他觉得，莱昂斯手里拿着的不是广告方案，而是一把火，要把长青这块几十年的老招牌给点着了。

公司里这么大的动静，瞒不过有心人。

一些在拍摄现场偷拍的、画质模糊的照片，连同李丽天价代言的内部消息，没过两天就悄悄流传了出去，最后被人送到了新锐电子的办公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