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少妇惊慌，我连忙解释道：“大姐不要害怕，我只是想对你提个醒。”

少妇兀自推着门，恨不得马上把门关上的样子，“你说。”

我张望了一眼院子里玩耍的孩子，说道：“大姐这一对儿女甚好，只是近日恐有不测之凶，千万不要出门！”

少妇一愣，随即怒容满面，叱道：“你这毛头小子，忒不是东西！怎么无缘无故咒我儿女？！”

“大姐，我看见你子女宫有异色闪现，又听见两个孩子发出了凶音，凭相术判断出来，他们不日会遭横死，所以才出言提醒，不是要诅咒他们。”我耐心地解释道：“我是个相士，而且相术不错，还请大姐千万相信我的职业判断。”

少妇更加恼怒了，骂道：“你才要遭横死！我看你活不过今晚！你滚！”

我叹了口气，又叮嘱了一句：“大姐，我们无冤无仇，我何苦要诅咒你孩子惹你骂我？真是好心提醒，绝非虚言恫吓，你可要切记我的话啊！”

少妇哪里肯听，只是推搡我，“你滚不滚？不滚我就要喊人了！”

“怎么了呀阿玲。”

一道苍老的女人嗓音传来，但见有个身穿粗布衣服的丫鬟搀扶着一个拄拐的老太太走了过来，许是听见了那少妇的喊叫声，老太太问道：“你在跟谁说话呢？”

“没事啊娘，你快回去吧。”少妇说道。

“这是哪里来的小伙子啊？”那老太太已经看见了我，颤巍巍凑近，慈眉善目的，上下打量我了一番，很是和蔼地问那少妇道：“这么利落齐整的小伙子，是谁啊？”

正在玩耍的两个孩子也跟着跑了过来。

“别过来！”少妇冲两个孩子喊了一声，又瞪着我，忿忿说道：“是个小骗子！小坏蛋！”

我苦笑道：“大姐，我真不是骗子，更不是坏蛋。”

“怎么回事？”老太太皱眉说道：“阿玲，不许胡乱骂人啊。”

叫阿玲的少妇便告起我的状来，“他说自己是看相的先生，路过咱们程家村，找不到住的地方，要来借宿……我本来就疑心，哪有这么年轻就出来看相的，更何况咱们家都是女眷和孩子，不大方便给一个男人借宿，就好心指点他去程族长家里，没想到惹他不高兴了，居然诅咒丫丫和仔仔别出门，出门就遭横死！你们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坏的人？”

说话间，阿玲眼圈还红了，泪水一颗颗像豆子似的往下滚落。

可我也冤枉啊。

经她这么一转述，显得我这人确实可恶至极，但我根本不是那么说的嘛。

“大姐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正解释呢，老太太就已经抡起了拐杖，朝我劈头盖脸打了过来！

“你这狗崽子，兔孙子，想着我们家没有男丁，就敢诅咒我外孙外孙女，欺辱我女儿，看我不打死你！”

老太太这一动手，矫健得很，丝毫没了刚才颤巍巍的模样！

也不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了，那叫一个凶猛彪悍！

我也不能还手啊，只能往后躲，架起胳膊挡。

“打死你！打死你！”老太太还追了出来，力气不小，打得挺疼。

那丫鬟一边护着两个孩子，一边指着我骂：“遭瘟的死小子，这么年轻就这么坏！不会是拍花子的吧？想进家里来，把孩子们给骗走拐走。去叫程族长，把他给抓起来，送到官府枪毙了！”

我也是冤死了，好心提个醒，挨打挨骂不说，还要被枪毙？

阿玲喊道：“娘，别打了，快回来！”

“别管！看我不打死他！”老太太不听劝，反倒愈发抖擞精神，我一边遮拦，一边看她相貌，片刻间就瞧出了个大概，急忙说道：“老夫人，你家不是没有男丁，是仙逝了！你原有个儿子的，却不幸遭了刀兵之厄，应该是战死在沙场上了，对不对？”

老太太停住了，拄着拐气喘吁吁，拿眼觑我，“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儿子？”

我松了一口气，“我是相士啊，相出来的！”

“娘，快回来，别信他的鬼话！”阿玲在门口喊。

“对啊老夫人，快回来！”丫鬟已经把两个孩子都送进屋里了，还提了一把菜刀出来，呜呜喳喳的，也是个彪悍的女人。

阿玲又威胁我道：“小坏蛋，赶紧滚吧！我丈夫马上回来，到时候，决计饶不了你！”

我看了一眼阿玲，拱手说道：“大姐，得罪了！你不用骗我，你是被夫家赶出来的，虽结过婚，又离了，如今寄身在娘家，独自抚养两个孩子。”

阿玲顿时怔住，随即满面通红，怒道：“好啊，你是把我们家的情况打听清楚了，处心积虑地来做坏事啊！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样？！”

“就是，太坏了！”丫鬟也跟着骂道。

我又看向她，“这位小姐姐并非是本地人，嗯~~脸上虽有饿死纹，却又被掩住了，可见曾经闹过饥荒，差点被饿死。”

丫鬟一愣，随即挥舞菜刀叫道：“好哇！连我的事情你都打听到了！”

叫声中，丫鬟已经朝我冲了过来，提刀便砍，是真猛！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骂骂咧咧的，又张开左手要扇我脸，我心想好男不跟女斗，打败一个丫鬟也不是什么露脸的事儿，便撒开手，往旁边跳开，倒也瞥见了她掌中纹路，与面相再一对照，当即说道：“小姐姐你还结过婚！”

丫鬟张牙舞爪的正要继续扑我，闻言瞬间呆住，杵在了原地，手里的菜刀“哗啦”一声掉落，脸色大变，看我的眼神惊慌失措，如见鬼魅！

老太太骂道：“嘴上没毛，说话不牢！小兔崽子就知道满口胡沁！菊香才多大，今年不过十六岁，往哪里结的婚？”

我摇了摇头，“我不会看错的，她夫妻宫上有征兆，加之掌心的姻缘纹明明白白，就是结过婚，只是可惜，丈夫已经不在人世。不信，你们让她自己说。”

老太太和阿玲回望见丫鬟菊香那异乎寻常的表情，都惊讶起来。

阿玲连忙问道：“菊香，他说的是真的？”

菊香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

老太太彻底惊了，“你这丫头，憨了还是傻了？几年头里，你就饿倒在这家门口，是我把你喂活了，那时候你才十岁，还结婚，结黄昏啊！”

“小时候家里穷，爹娘把我卖到大户人家，做了童养媳，没多久，鬼子打来了，又遭了灾，家里没吃的，全都逃难出来，半道上，一个一个饿死病死，就只剩下我，跑到了这里……”菊香呓语似的说道：“这事儿我对谁都没讲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老太太和阿玲面面相觑，老太太说：“这丫头瞒得死啊，我是今天才知道！”

阿玲微微点头，“我也是。”

母女俩大眼瞪小眼，呆了半天，然后一起望向我。

那表情，那神色，已经变了。

不凶了，不狠了，不泼了，也不彪悍了，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我“咳咳”两声，清清嗓子，整整衣衫和头发，微微抬起下巴，略有些骄傲地说道：“现在相信我了吧？鄙人不才，姓陈名汉生，江湖人称‘神断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