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惊讶地看着我，“你，不怕鬼么？”

我微微有些得意，“攘凶驱邪，抓鬼除祟，洞鉴阴阳，明断休咎……都是晚辈的拿手好戏！而且，相较于给人看相断命来说，晚辈也更喜欢做这些事情，因为刺激。”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

菊香不信道：“老乡你可别吹过头了！你不是相士先生吗？给人看相算命在行，还会抓鬼？我可听说抓鬼的都是和尚道士们。”

我笑道：“真正的大相士非但能相人，还能相鬼！你所说的只能给人看相算命的，是为庸才，绝非高人。”

菊香吐了吐舌头，“你人不大，口气还不小哩！”

“哎，话不能这么讲。”老太太说，“曹冲六岁称象，孔融八岁让梨，甘罗十二岁拜为丞相，岂不闻秤砣虽小压千斤？”

林玉玲也是面露喜色，“陈先生，你要是真能抓鬼的话，就帮帮程翼清！”

我点了点头，“林大姐放心，如果程家真的有鬼，那我肯定是不会吝啬出手的。”

“我这就带你去！”林玉玲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颇有种容光焕发的感觉。

“有劳大姐了。”我看着她的变化，心中不免犯起了嘀咕，“她怎么如此积极？”

老太太也莫名叹了口气，和菊香把我们送到大门口，又唠叨了好几句，才放我们离开。

路上，林玉玲问道：“陈先生，你是什么鬼都能抓吗？”

我笑道：“鬼和人一样，无非善恶强弱，但不管什么样的，各有各的抓法。”

林玉玲“哦”了一声，忽又秀眉微蹙，“程家已经请了好几个高人来过，俗家的出家的中国的外国的都有，花了不少钱，但是全都不管用。陈先生有把握吗？”

我说：“这得等我见到程翼清之后才能有准确判断。是鬼就好说，但或许不是恶鬼作祟呢？”

“应该就是恶鬼作祟！”林玉玲笃定的说道：“程翼清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呢！”

我吃了一惊，“他还杀过很多人？”

“是，但是杀的都是鬼子和汉奸。”林玉玲解释道。

“哦~~”我恍然大悟，“他从过军。”

“是的。”林玉玲幽幽说道：“程翼清和我弟弟是玩伴，志趣相投，关系很好，鬼子来侵略咱们以后，他俩瞒着两家大人，一起去投了军，杀鬼子汉奸十分卖力。”

我赞叹道：“原来是个好汉子，那我无论如何都要帮他！”

林玉玲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多谢陈先生。”

“只是鬼子侵略，汉奸叛国，都是该死之人，杀他们，也不至于会被恶鬼缠身啊……”我心里暗暗思量，知道此事必有蹊跷，又不解林玉玲为什么这般在意程翼清，便忍不住说道：“林大姐，我冒昧问一句，你似乎对这个程翼清很关心？”

林玉玲抿了抿嘴唇，沉默了片刻，然后直认不讳，“是，我很关心他，而且不想他出任何意外！因为他在战场上差点被鬼子给打死，是我弟弟奋不顾身救下了他，而我弟弟却永远留在了战场。”

我吃了一惊，“原来是这样，难怪老夫人说程家欠你们林家一个极大的恩情呢！”

林玉玲轻点螓首，“在我看来，程翼清就是我弟弟生命的延续。而且他是战斗英雄，本来已经当上了军官，能有一个远大前程的，却因为骤然发疯，医治不好，被部队退了回来，每天窝在家里自言自语，受粗鄙之人背后议论，指指点点……英雄是不该被如此对待的，我心里难受。陈先生觉得呢？”

我当然赞同，颔首道：“是的，这样的人为国为民，称得上是英雄，是国士，确实不该沦落到这般田地。”

说话间，我们走到了程家门外。

林玉玲上前叩门。

借着月色，我大概扫了几眼，但见程家宅院比林家要宽阔不少，而且规模森严，整整齐齐，尤其是那门楼，十分气派，能与柴宗纬家相媲美了！

说到底，这程远达毕竟是程家村的管事人，一族之长，祖上也不会是泛泛之辈，家族积累比较深厚，不是林家这种外来户可以比的。

“哟，是林小姐啊，快请进来吧！”

大门开了，一个老门子出来，看见是林玉玲，非常亲热，殷勤相请。

林玉玲说：“打搅福伯了，我还带了个客人，有事求见程族长。”

那福伯瞥了我一眼，问道：“这位少爷是？”

林玉玲回道：“是陈先生，我家的贵客，只因我家都是女眷和孩子，住宿不便，所以——”

“明白了。”福伯不等林玉玲把话说完，就截口道：“我这就带你们去见老爷！”

“程族长不是在用餐吧？”林玉玲很细心谨慎，没有立刻就走，“若是在用餐，我们就在门房这边等着。”

“老爷已经吃完了，在花厅里陪客人呢。”福伯笑道：“走吧，不妨事。”

“陪客人？”林玉玲迟疑道：“那我们去打搅，会不会很冒昧？”

福伯说：“那客人是老爷请来救治翼清少爷的高人，很和气呢，不会怪罪的。”

“啊，又请了个高人？”林玉玲说着，不由得看向了我。

“是啊！”福伯兴冲冲说道：“叫费大先生，是个有本领的，修炼出了一双阴阳眼！今日白天才来，一见到少爷就说是被日本鬼缠上了，日本鬼跟中国鬼还不一样，有些难料理，但费大先生有把握，开坛作法驱鬼！又是桃木牌，又是柳木桩，还有五帝钱、打鬼鞭、照妖镜、降魔杵、诛仙剑、乾坤圈……那浑身上下都是法器道具，架势大着呢！一天忙活下来，翼清少爷已经有所好转啦！费大先生说是再驱个一两天，就能彻底好了！老爷现在高兴着呢！”

“太好了。”林玉玲也有些高兴，又看了我一眼。

但我不高兴了。

刚开始听福伯介绍那位费大先生的时候，说修炼出了阴阳眼，我心中很是震惊！因为据二叔说过，迄今为止，偌大的江湖，整个玄门九脉，有一个算一个，只有我父亲修炼出了阴阳法眼，再无第二人！

如今闻说那费大先生居然也开了阴阳眼，我自然是好生敬仰！还在心里暗想：“江湖之大，藏龙卧虎，草莽之间，不知道还蛰伏着多少高人，就连我父亲和二叔他们都不知道呢……”

岂料福伯越说越离谱，什么“桃木牌”、“柳木桩”、“五帝钱”也倒罢了，确实是常见的驱鬼辟邪法器，但打鬼鞭、照妖镜就有点难绷了，降魔杵我也忍了，可诛仙剑是什么鬼？！

最过分的是居然还有乾坤圈？！

感情这费大先生是哪吒下凡啊！

他怎么不带着金箍棒呢！

眼见林玉玲看我，我便忍不住对她说道：“这位费大先生应该还有个武器叫火尖枪，身上挂着一条红布，叫混天绫，脚底下踩着两个轮子，叫风火轮。”

林玉玲闻言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大概是看过《封神演义》、《西游记》之类的书，知道我在说什么。

福伯一脸懵逼，“没有啊，费大先生没你说的那些东西。”

“那就不对了。”我一本正经地说道：“费大先生的长相应该是个十分精壮的小童男模样，一生气，能便三头六臂。”

林玉玲笑得难以克制，捂着嘴，憋得俏脸通红，娇躯乱颤。

福伯怫然不悦道：“这是什么话？费大先生多大个人了，怎么会是小童男模样？还变三头六臂……你这小伙子认识费大先生吗，就在这里胡言乱语？”

林玉玲连忙说道：“这位陈先生也是高人，江湖上称他为神断先生！”

“神断先生？没听说过。”福伯显然是有点生气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撇嘴道：“就一半大小伙子，吃的米还没我吃的盐多，也敢说是高人？高人可不是这模样！”

我拱手陪笑道：“小子嘴碎，满口胡诌，还请福伯勿要生气。神断先生不是高人，费大先生是真高人，福伯可否带我去瞻仰瞻仰这位真高人的尊荣？”

福伯“哼”了一声，“这还像句人话！走吧，带你们去见识见识人家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