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和没有想到林玉玲会在门后偷听，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一时手足无措，尴尬不已。

汉琪问道：“林大姐，陆兄是瞎说吗？”

林玉玲仍忍不住笑，“简直胡说八道。”

陆安和讪讪说道：“我也是猜的，见笑，见笑。”

汉琪“嘁”了一声，忽然眼睛发亮，盯着林玉玲说道：“林大姐，你有两个孩子，肯定知道娃娃是怎么生出来的，你告诉我们吧！”

林玉玲脸色瞬间晕红，“等你娶媳妇了，自然就会知道。”

汉琪没眼力劲儿，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连忙扯了扯他，“行了老二，你又不生孩子，问那么多干嘛？”

他这才悻悻作罢。

林玉玲松了口气，转瞬对陆安和柔声说道：“你们刚才闲聊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啊？！”陆安和大为窘迫，呐呐说道：“都，都听见了？”

“嗯~~”林玉玲也有些不好意思，欲言又止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大好男儿，前程似锦，为什么会对我这个，这个弃妇——”

眼见她一边说，一边不住拿眼瞟我和汉琪，我便知道是当着我们兄弟的面，有些话难说出口，于是识趣道：“陆兄，玲姐，你们聊吧，我和汉琪到风波镇上去住客栈。”

陆安和慌张道：“你们要走？先别走啊！”

我笑道：“你慌什么？把话跟玲姐好好说清楚，我们九江再见。”

陆安和又惊又喜：“两位先生要去九江？”

我说：“阴沉木匣子之约，陆兄自己倒忘了？”

“没忘没忘！”陆安和连连作揖道：“没想到先生如此古道热肠，真愿意帮忙！多谢多谢！感激不尽！两位先生去九江沿途的花销，兄弟全都包了！”

“这么说就没意思啦。”汉琪笑道：“等到了九江，你请我们兄弟喝顿好酒，吃顿好饭，咱们三个不醉不归，不见不散！”

陆安和再拜道：“一定！”

我也向他们拜别：“陆兄保重，玲姐珍重。”

林玉玲冲我盈盈一拜：“先生大恩，没齿不忘！”

我料定林玉玲与陆安和必成好事，在九江仍有见面机会，此时就不打搅他们了。

当下挥手作别，汉琪仍旧骑上他来时所乘的马，我骑了拉车的那匹，快马加鞭，奔风波镇而去。

……

到了镇上，夜色已深，但街头仍有不少人在走动。

镇子规模不小，一街两行，尽是铺面，许多酒馆、茶楼、客栈还都亮着灯，果然繁华热闹。

我和汉琪下马步行，来到镇上最大的一家店——天都客栈。

店里伙计十分热情，在门口就迎了上来，牵过我们的马，招呼道：“两位少爷贵姓啊？打哪边来的？是要住店吧？”

我答道：“免贵姓陈，北边来的，住店。”

伙计顿时滔滔不绝起来：“两位陈少爷真是来对地方了！整个风波镇，就属我们天都最好！房间又干净又敞亮！白天夜里，热水供应！价格还公道！后院有马厩，草料也都是上乘好料！人睡得香，牲口也不亏待！”

“行了行了。”汉琪不耐烦道：“就住你们店最好的房间，要两张床的。”

伙计点头哈腰，“得嘞！”

汉琪又说：“我们还没有吃饭，这个时间，你们后厨还能做菜吗？”

伙计笑道：“怎么不能？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两位少爷随便点！”

汉琪摆摆手：“我们也不怎么会点菜，你看着置办，捡最好吃的只管上！还有酒，也上你们最好的！”

“得嘞！”伙计一看是来了大主顾，顿时眉开眼笑，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两位少爷仪表堂堂，谈吐不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能来我们这里，小店蓬荜生辉啊！”

“打住打住，你赶紧去吧，饿了。”汉琪一阵无语，我也是苦笑。

就是此时，一个妙龄女子从身边经过，忽然扭头看了我们兄弟一眼，我与她目光对上，她展颜一笑，颇见风致嫣然，随即便转过头去，袅袅娜娜地走了。

灯光昏暗，又是匆匆一瞥，她具体长什么样子，我没看太清楚，但觉她眼睛很大，甚是年轻靓丽，体态也很是窈窕轻柔，路过我身旁时带起一阵香风，好闻得很！只是，莫名觉得寒凉。

那笑容，美则美矣，可我又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位少爷——”

我正眺望那女子背影，心里犯嘀咕，店伙计却伸着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挤眉弄眼道：“还不错吧？”

我愣神道：“什么还不错？”

“就是刚才那位姑娘啊。”店伙计努了努嘴，然后低声说道：“她叫沈凌秋，二十岁出头，九江人，早些时候在上海滩当过书寓，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也能喝酒，千杯不醉！那模样，那身段，啧啧啧~~~说起来就让人流口水，简直绝了！”

汉琪问道：“书寓是干什么的？”

店伙计笑嘻嘻道：“少爷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打趣小的呢？就是先生嘛。”

“先生？”汉琪诧异道：“就刚才那女人，也是个江湖术士，看相算命的？”

“啊？不是那种先生！”店伙计哭笑不得道：“她这个先生，俗称妓女，也只有妓女中的高档货，才能叫先生。”

“啊呸！”汉琪顿时恼怒起来，呵斥道：“你这伙计，是不是拐着弯骂我们兄弟俩呢？”

店伙计吃了一惊：“少爷，您这话是怎么说的？上门都是贵客，小的献殷勤还献不完，怎敢得罪？”

汉琪说：“人家把我们兄弟俩称作先生，你却说先生是高档妓女，不是骂我们是什么？”

“哎呀，误会误会！”店伙计连忙解释道：“两位少爷打北边来的，可能不熟悉我们南边的风土人情，在吴语里，就是管高档妓女叫作先生的！”

“呸！”汉琪又啐了一口。

店伙计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和汉琪搭话，见我和气，便说道：“陈少爷，那位沈姑娘就住在我们客栈，才来一两天，还没开过张，新鲜着呢！您要是夜里空虚寂寞冷，没人暖被窝，嘿嘿~~~小人可以帮忙牵线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