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笑一声，“你不也猜出我们的父亲是谁了吗？”

吕明翰道：“本来猜不出，但是在仓房的时候，顾星梦说破了你们的行藏，你又开了夜眼……到这种地步，如果我还猜不出你们是麻衣陈家的传人，那未免也太蠢了些。”

我颔首道：“所以啊，在洞察出你种种伪装，又与你交手之后，若是还看不出你的底细，岂不显得我也很无能？你是尸陀宗的人，而且，以你的修为而言，你应该就是宗主。”

“嘶~~~”

吕明翰直撮牙花子，“早就听闻麻衣陈家祖传秘籍《义山公录》对玄门九脉无不涉猎，甚至还记载了各宗各派的机密，我还当是夸大其词……原来竟是真的？连我们尸陀宗这等隐秘的门派，《义山公录》也有记述？太不可以思议了！”

《义山公录》虽成书于五代末北宋初，但麻衣陈家历代家主不断补充，不断增录，可以说是渊深似海了。

诚然，尸陀宗是江湖上极为隐秘的一个门派，弟子既少，行事也低调，几乎不为外人所知，却仍在《义山公录》里留下了一笔。

汉琪忍不住问道：“大哥，尸陀宗到底是干什么的，是邪魔外道还是正派宗门？那《肉骨经》又是什么东西？”

我道：“尸陀宗是起源自南宋末年，主修杀人取尸，养育秽气，锤炼骨肉……是不折不扣的邪教！《肉骨经》是该宗的至高法门，当然也全都是各式各样的邪术！”

汉琪骂道：“那不就是另一个阴山派嘛！”

我道：“并无多大区别，邪得不分伯仲，坏得难分轩轾。”

吕明翰撇了撇嘴，道：“这都是偏见。在我看来，修炼一途，原本就不该分正邪善恶的！只要能让凡夫俗子变得不平凡，不普通，那就是好门派，好法术！”

我冷笑道：“抓几个活人甚至十几个活人，生剥面皮，致人惨死，好让面皮中带有死者强烈的执念者，再融入自身的脂肪和气血之中，成为肉身的一部分，继而利用肉身的可塑性、秽气的迷惑性以及死者的残余气息，便可施展出一种秘技——活面尸衣！这种惨绝人寰的法术是好法术吗？修炼这种法术的门派是好门派吗？”

吕明翰骇然道：“你，你居然拿连‘活面尸衣’的修炼方法都知道？”

“当然，不但知道，还印象很深刻！这是绝顶的伪装术——当施术者处于伪装状态时，那些炼化的面皮便会在他意念的驱动下，进行极其细微且持续不断地蠕动、融合、交叠，而这种精妙的微调不仅仅能让施术者易容成某个特定人物，还能产生一种极其混乱、驳杂且不稳定的气场，严重干扰相术高手的洞察……这便是我以相术看不穿你底细的原因。每次我试图端详你相貌的时候，都会觉得异常费神、烦躁甚至轻微眩晕，我只能捕捉到你最表层的油腻、猥琐和普通，你是我走江湖之后，迄今为止，唯二拿捏不准的人，另一个是顾星梦。”

吕明翰苦笑道：“听起来像是在夸我，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麻衣陈家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而你，也足够令人生畏……”

“我们麻衣陈家堂堂正正，从不害人，修成大道也只为除暴安良，惩恶扬善，扶危救难，有什么值得可怕，又有什么能令人生畏的地方？”

“这……”

汉琪冷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是邪徒，当然害怕！”

我半是揶揄，半是提醒汉琪，“咱们眼前这位吕宗主不但练成了‘活面尸衣’，还练成了‘铁尸功’，看似身躯肥胖臃肿，实则将一身骨肉修炼得如同铁皮铁骨一样，防御效力之高，比械武一脉的硬气功还要强上许多！我方才以金钱剑刺中他后背，竟无功而返！用天罡地煞盘砸他后脑勺，却如同砸铁……委实是厉害啊！而且，修炼成此邪功之后，看似笨拙的身材实则爆发力惊人，速度、敏捷度都远超凡夫俗子，耳聪目也明！此外，尸陀宗的人对秽气、阴煞、乃至部分灵魂攻击有天然抗性！老弟，你口口声声说要杀人家，若是放开打，你还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汉琪闻言，也收起了轻视之色，眼神变得十分凝重。

吕明翰的脸色极为难看，“陈汉生，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笑道：“不是要联手对付顾星梦吗？若是了解得不够深，又怎么敢放心合作？”

吕明翰瞬间转怒为喜，“这么说，你是答应与我联手了？”

我道：“正如你所说，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何不暂且摒弃前嫌，一致对敌呢？”

“大气！”吕明翰冲我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真不愧是神断先生，这才是能成大事的气魄！”转而又问汉琪道：“阎罗先生意下如何呢？”

汉琪怒目圆睁，凶相毕露，杀气腾腾，一副恨不得平吞了吕明翰的样子，那根本就不用问，自然是不愿意合作。

我暗暗施展“蚊音入密”之术，对汉琪叮嘱道：“吕明翰不要紧，顾星梦其实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这一城百姓！安倍狱炎造下的孽，必须要尽快清除！”

汉琪叹了口气，收了凶狠模样，对吕明翰冷冷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一向听我大哥的，那还问个屁啊！”

吕明翰笑道：“总要听一句准话才能放心啊。”

“贱骨头！找骂是吧？”汉琪啐了一口，瞪着眼说道：“我大哥愿意给你脸，跟你合作，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赏你个脸！这算是准话了吧？”

“虽然难听，却也见得真性情。”吕明翰打了个“哈哈”，道：“如果阎罗先生突然说话好听起来，那我倒不敢相信啦。”

汉琪骂道：“少废话！说，顾星梦到底在哪里？怎么才能找到她？！”

“不急不急，稍安勿躁。”吕明翰悠然说道：“咱们三人既然联手，为表诚心诚意，须各自发个毒誓——要勠力同心，同仇敌忾！而不能自相残杀，刀兵相向！只要两位先生发下毒誓，我便立刻引你们去见顾星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