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玄门中人修炼，既靠自身努力，又要仰赖天人感应，且最重命数和运势，凭籍诸多机缘，才能达到一定境界……因此对赌咒发誓这种事情颇为忌讳，一旦发下毒誓，无不谨慎遵从！倘若违背，便会心中不安，日夜惊扰，唯恐上遭天谴，下受鬼忌，更易命数，破坏运势，机缘损耗，不测骤至！

总之，对我辈而言，毒誓是灵验的。

违背誓言，一定会有报应！

哪怕不违背，也心里膈应。

所以一听吕明翰的话，我和汉琪都变了脸色。

我沉声说道：“吕宗主，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兄弟俩既然红口白牙答应了要与你联手御敌，那自然就不可能反悔！你若是不相信我们，又何必提议化敌为友？若是相信我们，又何苦强人所难，逼人赌咒发誓？”

吕明翰笑道：“我不是不信任两位先生，只是咱们三人联手，相当于麻衣陈家和尸陀宗结盟，这在整个术界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总得隆重一些！凡事，都要讲个仪式感嘛。”

“呸！”汉琪啐了一口，道：“我是我，我大哥是我大哥，麻衣陈家是麻衣陈家！什么就跟尸陀宗结盟了，你少扯虎皮做大旗，侮辱我家门楣！”

把麻衣陈家和尸陀宗说到一起，我也觉得晦气，甚至怀疑父亲在老家是不是会打喷嚏……

吕明翰嘿然道：“总而言之，口说无凭，难以心安，得有天地为证，人神共鉴。”

汉琪骂道：“怎么就你的破事儿那么多？！我们偏不发毒誓，你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吕明翰摊了摊手，道：“我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只好一拍两散啦！你们走你们的通天路，我过我的独木桥。”

汉琪面颊抽搐，恶狠狠说道：“吕明翰，你真以为少了张屠夫，我们就要吃带毛猪？！没有你，我们就找不到顾星梦？！你敢还威胁我们，你走一个试试？！”

吕明翰“哈哈”大道：“实话告诉你们吧，这龙王涡下面有个极其隐秘的所在，叫做‘龙王腹’，也就是黄宗涛所谓的‘龙王爷的肚子’！数年前，日本大阴阳师安倍狱炎联合日本军部，秘密杀掉了数千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国人也有鬼子，全部献祭于大江！还弄死了所有知情人，连执行任务的‘龙王号’炮艇，都给沉了，艇上的鬼子官兵无一幸免！你们方才见到的尸鬼不过是数千只中的一部分罢了……然后安倍狱炎才得以在龙王腹内设下了一个妄图斩断中华龙脉的风水奇局！名曰‘尸鬼屠龙大阵’！此阵威力奇大，可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光是外围的一个结界，就有神鬼莫测之力！此外还有那么多的尸鬼拱卫，别说是一般人了，哪怕是玄门高手，倘若不知底细，贸然下水，也只会两眼一抹黑，如坠五里雾里，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顾星梦多半就在龙王腹，你们真有能耐，便自己去找吧！”

汉琪惊疑不定地看向我。

我心下也觉骇然！

来之前，我就料到安倍狱炎在江底设下的阵法要比落雁湖的规模大上许多多，也肯定更加邪门！只是没想到，能夸张到这种地步！

杀害数千人用以献祭，甚至还不惜自沉了一艘炮舰，弄死了艇上所有的日本官兵用以灭口……

委实是毫无人性，惨绝人寰！

我犹疑道：“既然所有知情人都被安倍狱炎灭了口，那你又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吕明翰面带傲色，“当年，安倍狱炎当年筹谋在此设下大阵的时候，曾大举招募工匠，强征壮丁，而我当时的身份是军统的一名特工，奉命潜入九江，秘密调查鬼子的行动，于是伪造身份，应招而去，暗中杀了一个鬼子的小军官，利用‘活面尸衣’之术，易容成他的模样，蛰伏在鬼子里，秘密探知了不少秘密，最终在安倍狱炎大举灭口之前，我先行逃离，从水下潜走……后来，我托关系，费了不小周折，转任到九江警局，前前后后耗费了数年时间，下水近百次，这才终于摸索出了进入龙王腹的路径！你们以为是容易的？没有我，你们还真就找不到，去不了！当然，如果你们兄弟肯花上几月几年的时间，不惧生死，把这龙王涡翻个底朝天，说不定也能摸索出来。”

我道：“没想到吕宗主还搞过潜伏，真是有胆有识，智勇兼备啊。”

吕明翰道：“这句评语，我自问还是担得起的。”

我哂笑一声，又问道：“你当年不惜以身入局，事后再去探索都如此艰难，那顾星梦又是怎么找到的？”

吕明翰诡谲的一笑，道：“你问到点子上了——顾星梦当年也是局内之人。”

我吃了一惊，“她也参与了‘尸鬼屠龙大阵’？！”

吕明翰点了点头，“神断先生恐怕还不知道吧，顾星梦和安倍狱炎是旧相识，彼此为师，亦彼此为徒，曾相互传授法术。当然，在那个时候，她不叫顾星梦，也不是如今的模样，彼时的她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妪！安倍狱炎大灭口的时候，她也在被杀之列！要不是这些天遇到你们兄弟，又在仓房内听你们说顾星梦就是阴山派的教主，我还以为她当年就已经死了！谁能想到她非但没死，还又换了一副年轻貌美的新身体？阴山派的法术，也真是有独到之处啊。”

我既感震惊，又觉恍然，难怪在仓房以及黄宗涛家中的时候，吕明翰对顾星梦和阴山派的东西那么感兴趣，原来是老相识……

汉琪忍不住骂道：“这老妖妇！本来以为她都够坏了，没想到她还帮鬼子做过事，真该千刀万剐！”

“她也未必是帮安倍狱炎做事，各怀鬼胎而已。”吕明翰道：“那‘尸鬼屠龙大阵’布成之后，她也能得好处，这不就来了吗？”

汉琪“哼”道：“叫她竹篮打水一场空，狗咬尿泡空欢喜！”

吕明翰道：“我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两位先生总该有所意动了吧？这毒誓，到底是发还是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