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吟不语，心中暗暗盘算——吕明翰对“尸鬼屠龙大阵”的了解要比我和汉琪详尽得多，又摸索出了去“龙王腹”的路径，如果能和他联手，揪出顾星梦，破掉“尸鬼屠龙大阵”，自然是事半功倍，但他又岂是好心帮忙？

所谓联手除掉顾星梦，覆灭阴山派，不过是吕明翰的托辞！

他当年潜伏在安倍狱炎手下，事后又费尽周折来到九江警局任职，不惜耗费数年之力探索龙王腹，又岂是为国为民？

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吕明翰和顾星梦一样，都在觊觎“尸鬼屠龙大阵”的邪异法力，想纳为己用，助自己成就邪魔外道的至高境界！

顾星梦是他的竞争对手，所以他必须除之而后快！但他自己又没有把握能对付得了顾星梦，这才拉拢我和汉琪……

发誓跟他合作，就是接受他的利用，做他手里的刀，委实令人不舒服；但如果不和他合作，难道我和汉琪真就花费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把龙王涡翻个底朝天，找龙王腹？

自是不能。

我甚至觉得连一天时间都耽误不得！

谁知道顾星梦能在龙王腹里鼓捣出什么，借助“尸鬼屠龙大阵”修炼到什么程度？！

一日千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到这里，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就算赌咒发誓，也得先咬牙认了！

暂时妥协而已，无非是相互利用。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等找到了顾星梦，见识了“尸鬼屠龙大阵”之后再说！

于是我苦笑一声，假装无奈道：“我算是听明白了，似乎没有吕宗主的引领，我们兄弟还真就到不了龙王腹，见不到顾星梦。”

“确实如此。”吕明翰嘿然说道：“并非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没有我，你们还真就连龙王腹的门都摸不着！更进不了结界，甚至连尸鬼那一关都过不去！”

我叹息道：“那看来我们兄弟是不能不发毒誓了。”

“这才足见合作诚意嘛。”吕明翰笑问汉琪道：“阎罗先生，你呢？”

汉琪自然是一切与我看齐，喝道：“少废话了！我大哥既然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反对！要发就赶快发！”

吕明翰兴致盎然道：“我们三人一起，来个歃血为盟！”

“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汉琪骂道：“就是暂时联手对付顾星梦而已，你当是桃园三结义啊，还要拜把子？”

“不是拜把子……”吕明翰一副无语的样子，“就是走个过程，仪式感稍微隆重那么一点点。我来打样吧——”

说罢，他把左手食指塞进嘴里，猛然咬破，然后朝着黑沉沉的江水里挤了一滴鲜血。

我和汉琪对视了一眼，虽然觉得这货多少有点毛病，但事已至此，也都跟着照做了。

咬破指尖，滴血入江。

一大拨尸鬼涌过来，在那里哄抢，看得我恶心不已。

“好！”吕明翰倒是相当满意，喝了一声彩，然后扬起右手，纵声说道：“斯有天地为证，人神共鉴！我吕明翰以精血献祭大江之神，临水发下毒誓——”

我和汉琪心里腹诽，嘴上也都跟着念：

“斯有天地为证，人神共鉴！我陈汉生（陈汉琪）以精血献祭大江之神，临水发下毒誓——”

吕明翰道：“今日与陈汉生、陈汉琪兄弟化敌为友，联手诛杀阴山派掌教顾星梦，彼此同舟共济，互为照应！不生异志，不萌贰心，绝不同室操戈，绝不刀兵相向！若违此誓，天地同诛，神人共愤！叫我惨死于龙王腹，受江中尸鬼分食而亡，魂灭道消，永世不得超生！”

汉琪低声骂了一句，我也心里膈应，但是有没有办法，接下来还要仰仗吕明翰，才有机会破掉安倍狱炎留下的邪阵，不单单是阻止顾星梦做大，也是在救沿江的百姓，更是在维护中华龙脉……誓言虽然恶心，捏着鼻子认了也就认了。

照着吕明翰的说辞，我和汉琪各自发下毒誓。

吕明翰大喜过望，道：“咱们三人现在是真正在一条船上啦！”

汉琪不耐烦道：“行了，快带我们去龙王腹！再磨蹭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那我可要献丑了……”

吕明翰说着，便把外衣和内衬给脱了，放在礁石上，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和肥硕的肩背。

我和汉琪面面相觑，这家伙要干什么？

“哈！”

却听吕明翰陡然大喝一声，表情立时大变，笑容彻底消失，油腻的大胖脸似乎在瞬间凝固，小小的眼睛中爆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他身体也在急剧变化——原本松弛的肥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绷！皮肤下的青黑色血管根根暴突，清晰可见！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自他身上迅速弥漫出来，四周遭杂的尸鬼们忽然就安静了！

吕明翰双手抬起，却并未结印，只是把掌心对着礁石下方的江水波涛，双眼环伺众尸鬼，口中念念有词。

“大哥，你看他的手！”汉琪在我身边低声说道。

我早已看见，吕明翰掌心的皮肉微微凹陷了下去，仿佛有无形的旋涡在他掌心中形成！

霎时间，两缕浓郁到几乎变成粘稠液体的黑气自他掌心汹涌喷出！

是秽气！

肉眼可见的秽气！

我心下大吃一惊，这秽气之精纯、磅礴远超库房中“逆星引煞阵”所见！十四个凶灵加上曾高勇，都不及吕明翰一人邪性！

震惊之余，我也不禁暗暗警惕，此人修为不似在顾星梦之下！非要拉上我和汉琪联手，必定另有缘故！

说不定那龙王腹里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须得强援相助，才能料理。

此去得处处小心，事事谨慎，不能因为吕明翰发了毒誓，就不对他设防！

……

但见吕明翰掌心中的秽气如墨汁一样涌入江水之中，瞬间就染黑了大片水域！

尸鬼们如同苍蝇见了腥臭，纷纷扑了过去。

而那两道秽气在入水之后并没有扩散开来，反像有生命般化作了一条条极细的黑线！迅速且精准地刺进围上来的一众尸鬼体内！

原本活蹦乱跳的尸鬼们被秽气侵入之后，动作尽皆停滞！一个个都安安静静地浮在水中，嗜血的疯狂被一种绝对的死寂所取代！

我和汉琪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均觉骇然！

真人不露相啊！

这个吕明翰居然能独自操纵上百个尸鬼！

不愧是尸陀宗的一宗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