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涛这边正写着书信，沈佩兰已引着春桃和夏荷进屋，捧着两个早已准备好的，鼓鼓囊囊的包袱，“两位先生，这里面是一些干粮和清水，还有几套做好的衣服……不成敬意，还请两位先生笑纳。”

“多谢夫人！”

我提起包袱，但觉入手沉甸甸的，暗中捏了捏，便知道里面塞了不少银元，甚至还有几根小黄鱼。

“夫人说不成敬意，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也不矫情，放下包袱，拱手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兄弟就收下了。”

沈佩兰微微笑道：“救命之恩，何能报答万一？宗涛说了，以后家中不拜菩萨，专为两位先生立下生祠，供奉香火。但盼两位先生大名能早日响彻世间，受万人敬仰。”

“这封信，还请神断先生收好。”黄宗涛也已写好，装进信封，递给了我。

我伸手接过，那边汉琪提起包袱，我们二人道了声：“告辞。”转身便走。

“我送两位先生一程！”黄宗涛追了出来，连同沈佩兰一直把我们送出黄家的大门外。

门口早有一辆汽车候着，应是沈佩兰安排好的。

沈佩兰在门口留步，黄宗涛却死活不肯回去，坐上了车，陪着我们兄弟直出城外，兀自要送，直到司机提醒他，再送下去，便没油返程了，我和汉琪也要他回去，他这才不再坚持。

“两位先生一定保重啊！”黄宗涛在车下目送我们远去，声音哽咽着叫道：“再生之恩，永世不忘！但凡二位先生用用得着的地方，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俩挥了挥手，望着西北，大步流星，疾行而去。

……

我们兄弟二人脚程极快，半日功夫便已远离城郭，深入丘陵地带。

一路上，与汉琪谈论南方风土人情，与中原大不相同，又论起近日来所见人物，饿了吃干粮，渴了喝水，也不觉闷。

午后时分，我俩便已看见前方郁郁葱葱、绵延不绝的山岭。

越过一条阔水，穿过一片林地，出现了一个小村落，放眼望去，尽是泥墙茅顶，约莫有五六十户人家。

村口立着一座牌坊，刻着“王家坳”三个大字，便是村名。

牌坊左侧，长着一株极为粗壮的老槐树，树下坐着几个裹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打牌的打牌，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颇为热闹。

我和汉琪并未打算进村，只是从村旁绕过，瞥了一眼之后，便继续赶路。

但就在我俩即将走过村口的时候，一个壮汉猛地站起身，提着根胳膊粗的枣木棍子，喝道：“站住！”

我和汉琪均是一愣，然后东顾西盼起来。

好像除了我俩，没有别的人。

“就是说你俩呢，还看谁呢！”

那壮汉一边呼喝，一边招揽人，“呼啦啦”地涌上来，前前后后围住，把我俩围在了路中央！

我和汉琪均不免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走路而已，无非瞥了一眼，是触犯了他们什么忌讳吗？

汉琪皱眉道：“叫我俩站住干什么？”

“问话！”那壮汉围着我和汉琪转了一圈，声音粗嘎得像破锣，眼睛瞪得像铜铃，目光在我俩崭新的麻衣和鼓鼓的包袱上扫来扫去，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汉琪背着的青釭剑，伸手就准备去摸——

汉琪一侧身，怒目而视道：“别碰我！”

壮汉冷笑道：“哟，还挺横啊！”

眼看汉琪就要发飙，我连忙说道：“你要问什么话就快问吧，我们着急赶路。”

壮汉“哼”了一声，道：“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准备去哪儿，干什么，一五一十，老老实实交待出来！”

汉琪骂道：“给你脸了是吧？！劫道剪径的土匪都没你问得多！我们凭什么告诉你？你算干什么地？！”说罢，回顾我道：“大哥，走！”

“我看你们谁敢走！”

壮汉把枣木棍子往身前一摆，脸上横肉抖动，叫道：“大白天的，穿这么利索往山里钻，背的鼓鼓囊囊，还带着剑，一瞧就不是什么正经路数！”

“对！”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快说，干什么的！”

“不老实交代，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

村汉们也都纷纷叫嚷起来。

“都闭嘴！”汉琪大喝一声，直震得众人鸦雀无声，尽皆错愕。

“找茬儿呢？”汉琪目露凶光，“别逼我动手揍你们！”

“你敢！”为首的壮汉冷笑道：“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王家坳是什么地方，我王铁柱是什么人！你还敢动手？不用他们帮忙，我一个人上，要是不把你们俩的屎都给打出来，算你们俩拉得干净！”

众村汉都哄笑了起来。

“嘿嘿~~~~”汉琪也跟着冷笑，“大哥，我就说这几天手痒痒，正愁没地方消遣，这不就赶上了吗？”

话音方落，汉琪忽然劈手抓去，一把就将王铁柱手里的枣木棍子给夺了过来！

这一下，众村汉的哄笑声戛然而止，王铁柱都没能反应过来。

汉琪把那枣木棍子朝着王铁柱双腿之间的地上一戳，深入土下半截！嘴里揶揄道：“拿着根烧火棍，也学人当村霸路匪呢？”

王铁柱吓了一大跳，慌忙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叫道：“兄弟们，就是他们俩了！快去叫三爷来！”

早有个村汉往村里飞奔去了。

我不愿意多事，只怕耽误赶路，便对汉琪说道：“算了，咱们走吧。”

汉琪“哼”了一声，然后双臂一张，推开众人，便往外走。

“偷了人就想跑！？”王铁柱一边伸手去拔那根枣木棍子，一边叫道：“拦住他们！”

被推开的村汉们又纷纷上前，围住我俩，鼓噪起来：

“不许走！”

“把人交出来！”

“别逼我们动手！”

“……”

汉琪大怒，厉声喝道：“都滚开！不然我真对你们不客气了！”

我也觉莫名其妙，怎么这些个村汉没头没脑的。

众村汉还往前挤拥，推搡，动手动脚地来扯我和汉琪，汉琪彻底恼了，骂声中，连扇带踹，瞬间就放倒了五六个！

其余村汉顿时惊住，纷纷退开。

这还是汉琪看他们是普通人的份儿上，没下毒手，不然就不是躺一地了，而是死一地了！

王铁柱使出吃奶的劲儿，硬是拔不出来那根枣木棍子，眼见我和汉琪要走，猛地抢过一个村汉手里的柴刀，红着眼抡起来，朝着汉琪就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