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愕然，拿出银元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一说给钱，这妇人就瞬间变脸了？

汉琪也觉诧异，指着摊子说道：“你这水豆腐、油豆腐、豆花不都在吗？怎说没吃的了？”

我道：“大嫂，你要是嫌钱少，便说个价。”

汉琪道：“两个银元，还嫌少啊？”

“不卖了，多少钱都不卖。”那妇人愈发紧张兮兮，催促女儿道：“翠翠，收拾东西，咱们该回家了！”

“哎！”翠翠怯生生地应承着，和那妇人着急忙慌地收拾起摊子来。

汉琪与我对视了一眼，我俩心中一样想法，这妇人虽不是鬼，但心中必然有鬼！

“你等等！”汉琪伸手按住摊子，嘴里喝道：“明明是摆摊做生意的，见到我们兄弟，却忽然不做买卖了，为什么？莫不是在捣什么鬼？且把话说清楚，不然你们走不了！”

那妇人浑身一颤，饱经风霜，刻满苦难的脸上瞬间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和戒备！

就像只护崽的老母鸡，她一把将翠翠拉到背后，用自己枯瘦的身体挡在前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们要豆腐是吧，那，那这些豆腐全都给你们！都给你们了！我什么都不要，你们别碰我女儿！”

说着，她慌乱地把油豆腐盆子往我们这边推，仿佛那是最后的屏障。

躲在她身后的翠翠更是吓得浑身筛糠，脑袋埋得极低，恨不得缩进墙缝里，一双被刘海半遮半掩的眼睛，惊怖地窥探着我和汉琪，满是泪水和无助。

夜风呼啸着灌进窄巷，吹得那盏破旧的油灯剧烈摇晃，将我们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气氛也愈发诡异！

我柔声说道：“大嫂，我们不是坏人，更不是强盗，绝不会碰你女儿的，更不会伤害你们，我们就是讨口吃的，找个落脚的地方而已。你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么害怕呢？”

“就是啊。”汉琪道：“我们看起来像坏人吗？你怕什么？难不成你这豆腐里有问题？”

那妇人呆了片刻，看看我，又看看汉琪，战战兢兢问道：“你，你们不是来买我女儿的？”

“买你女儿？”汉琪一愣，随即没好气道：“真是邪门了！路过王家坳，那边的人把我们兄弟俩当做拐子！如今到了肇远镇，你也把我们俩当做人贩子！我们俩有那个气质吗？”

我也苦笑道：“大嫂，何至于这般误会？我们两兄弟行走江湖，路过此地而已，不做买卖人口那种勾当。”

“是，是吗？”那妇人这才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道：“我看你们一出手就是两块银元，就是我这一摊豆腐，也值不了那许多钱，所以才当你们是来买我女儿的……”

汉琪“哈哈”笑道：“你这大嫂怎么想的？给钱多反倒成坏人啦？”

那妇人也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发，又回顾翠翠道：“没事了，是娘想多了。快招呼这两位少爷坐！”

“哎！”

翠翠的表情也松弛了下来，连忙从摊子下面拉出来两个小马扎，又手忙脚乱地去支桌子，汉琪当即上手帮忙，叫她一边歇着。

我坐了下来，笑道：“我们兄弟是相士，不是什么少爷。敢问大嫂怎么称呼？”

“这么年轻，就做相士了啊！”妇人很是惊讶，又说道：“我姓余，娘家起的名字叫招娣。”

我点了点头，“哦，余大嫂，劳烦给我们盛两碗豆花，拌个小葱豆腐，再炸些油豆腐吧。”

“好好好！”余大嫂吩咐道：“翠翠，快给两位先生盛豆花！”

翠翠颇为勤快，不一时，便把两碗豆花端了上来。

余大嫂也拌了一盘小葱豆腐，拿来桌上，转身去热油锅。

汉琪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忍不住施展蚊音入密之术，询问我道：“大哥，能吃吗？”

“吃吧，没问题。”我一边吃喝，一边暗暗观察她们母女俩。

汉琪见我动了筷子，便也无所顾忌起来，在灌了一碗豆花之后，又蚊音入密道：“大哥，到底有什么鬼啊？”

我回说：“别着急，等一会儿便知道。”

此时，余大嫂端着炸好的油豆腐过来，我开口问道：“余大嫂，您还没说方不方便让我们兄弟借宿呢。”

“不方便！”余大嫂回答地斩钉截铁，极其利索，弄得我和汉琪都是一愣。

余大嫂又讪讪地说道：“实在是抱歉，家里穷，地方太小，住不下……”

“哦，那没事。”我笑道：“我们再去别的地方借宿就是。”

余大嫂闻言，松了口气，说道：“后墙街坊刘大娘家里宽绰，又是好人，两位先生等会儿可以去她那里问问。”

“多谢相告。”我又扒拉了两块油豆腐，吃得肚子里舒服，忽然抬头问道：“余大嫂，翠翠真是你的女儿吗？”

余大嫂瞬间愣住，随即强笑道：“这话怎么说的？她不是我女儿，能是谁的？”

翠翠也诧异地看着我，似乎是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问。

汉琪看看我，又看看余大嫂和翠翠，放下了碗筷。

我继续盘问余大嫂：“那你女儿嫁人了吗？”

“当然没有，她才多大年级！”余大嫂的表情再次警惕起来，“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冷笑道：“她既然没有嫁人，为什么会有孕在身？”

“你，你说什么？！”余大嫂脸色大变，慌忙看了看翠翠，又看向我，忽然愠怒道：“你，你这人，年纪轻轻，怎么能胡说八道，污我女儿清白？！”

我“哼”了一声，道：“你大概忘了，我方才说过，我是相士，她有没有身孕，我看得出来！”

余大嫂一怔，随即惊恐地看向翠翠，“你，你真怀上了？”

“没，没有！我没有！”翠翠惶遽至极，连连摇头，矢口否认。

余大嫂定了定神，伸手摸了摸翠翠的肚子，颤声问道：“孩子，你，你多久没有来那个了？”

翠翠怔了片刻，然后颤巍巍说道：“有，有两三个月了吧……”

“天啊！”余大嫂惊呼一声，身子剧晃，险些栽倒。

翠翠连忙扶住她：“娘！我真没有！”

“啪！”

余大嫂猛然给了翠翠一巴掌，“你，你懂什么？！”

翠翠捂着脸，僵在了那里。

汉琪一拍桌子，起身怒斥道：“余招娣，你真是她母亲吗？！亲生女儿怀孕了，你竟不知道！她这般年幼，这般孱弱，你还让她穿着薄衣，顶着深秋寒风，帮你做生意！你当的是哪门子母亲？！你还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