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冰糖炖雪梨被传菜太监端走时，御膳房里的铜钟刚敲过亥时三刻。​

王师傅把铁勺往灶台上一扔，累得直哼唧。

“可算完了，这皇家的宴席，真是要了老命。”​

张师傅扯下沾着面粉的围裙，往盆里一浸，水花溅了半墙。

“等着吧，过会儿公公就该来赏银子了，去年家宴，光是陛下赏的就够咱们喝半年的。”​

桑南枝正蹲在地上擦灶台，闻言只是笑了笑。

她手里的抹布浸了碱水，擦过的青砖亮得能照见人影，额角的碎发被汗黏在脸上，黏糊糊的难受。​

春桃拎着水桶从外面进来，见大厨们都收拾东西准备歇着，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啊？”

“累死累活忙了一天，就该咱们留着打扫？”​

她把水桶往地上一墩，水花溅了桑南枝一裤脚：“那些大厨们除了指挥人，就没见干过几样正经活。”

“现在倒好，等着领赏去了，把咱们当老妈子使。”​

桑南枝直起身，捶了捶发酸的腰：“别气了，咱们本来就是来帮忙的，多干点也没啥。”​

“啥叫多干点？”

春桃把抹布摔在案上，“这御膳房的规矩就是欺负人！”

“小工就不是人了？”

“再说了，今天那些点心，有一半的花样都是你想出来的，凭啥好处全让他们占了？”​

桑南枝拿起扫帚，慢悠悠地扫着地上的面渣：“春桃，你看这灶台。”​

春桃没好气地瞪她：“看灶台干啥？看它能长出银子来？”​

“你看王师傅炒菜的火候，什么时候该大火爆炒，什么时候该小火慢炖，那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桑南枝指着灶膛里的余烬，“还有李师傅做的莲子糕，那层次感，我练了几十次都赶不上。”​

她笑了笑：“咱们现在能在这儿学手艺，就该知足了。”

“赏银什么的，本就不是咱们该惦记的。”​

春桃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嘟囔道：“也就你心大，换了别人，早就撂挑子了。”​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拿起抹布，跟着桑南枝擦起了案台。​

御膳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擦拭东西的摩擦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夜露滴落声。​

桑南枝正踮着脚擦高处的橱柜，忽然瞥见灶台底下有个小小的影子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