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越老越精
更新时间:2025-08-11 08:40:31 字数:2020 作者:斜月海雾

老郑头被说得不好意思,抓起抹布就去擦灶台。

手背蹭过银锅边缘,慌忙缩了手,像是怕碰坏了什么宝贝。​

“我…… 我给大伙儿烧火吧。”

他蹲在灶门前,往里面添了根劈好的柴,火苗 “腾” 地窜起来,映得他脸颊发红。

当年在御膳房,他总嫌烧火的小太监添柴不及时,说火候是菜的魂,差一点都不行。

如今自己烧起火来,倒也像模像样。​

周大哥扛着半扇猪肉进来时,正见他蹲在灶前发呆,铁钳在手里转得飞快。

“郑师傅,来搭把手!”

周大哥把肉往案板上一放,“今儿这五花肉新鲜,正好让您露一手红烧肉。”

“当年南枝总说您做的樱桃肉天下第一,这红烧肉肯定也差不了。”​

老郑头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袖子沾了些灶灰也没顾上拍:“我行吗?”

他搓着手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在御膳房做惯了精细菜,这家常红烧肉怕是做不好。”​

“试试呗。”

黄寡妇从缸里舀了瓢水,“咱们铺子的客人就爱这口家常味,不讲究那些花架子。”​

桑南枝正在揉面,见老郑头围着肉案转来转去,时不时往灶上的调料罐瞅。

忽然想起他当年在御膳房做的樱桃肉,油亮得像块红宝石,他说那是给娘娘祝寿时做的,得用冰糖慢慢熬,熬出琥珀色才行。

“师傅,用冰糖炒糖色试试,比酱油烧出来的亮堂。”

“当年您教我的法子,我到现在都用着呢。”​

老郑头眼睛一亮,抓起块冰糖往锅里放,手腕抖得却厉害,冰糖撒了半锅台。

他慌忙去捡,指尖被热锅沿烫得通红,也只是 “嘶” 了一声,又继续往锅里添水。

当年他教她炒糖色时,她也被烫过,他拿着烫伤药给她抹,说做厨子的,谁手上没几个疤,那是勋章。​

肉香漫开来时,门口的铜铃响得格外勤。有熟客掀帘进来就喊:“今儿什么菜这么香?”​

黄寡妇笑着往灶上指:“南枝的师傅,郑师傅做的红烧肉,御膳房出来的手艺!”​

老郑头听见这话,脸涨得像块红布,手里的锅铲差点掉在地上。

桑南枝往他手里塞了块刚出锅的糖糕:“尝尝?”

“刚做的,甜口的。当年您总说我做的糖糕太甜,今儿特意少放了些糖。”​

他咬了一小口,糯米的黏甜混着桂花的香,忽然红了眼眶:“南枝,我…… 我真能学好吗?”​

“怎么不能?”

桑南枝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光在她眼里跳,“您看这面团,刚揉的时候硬邦邦的,多揉揉就软和了。”

“当年您教我揉面时,不也这么说吗?”​

老郑头望着案板上发得胖乎乎的面团,忽然抓起块往案板上摔,“砰砰” 的声响混着肉香漫了满铺,倒比往日添了几分热闹。​

傍晚收摊时,老郑头蹲在门口数铜板,手指沾了些油星,数一个就往围裙上蹭蹭。

“竟卖了这么多?”

他举着铜板笑,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比我在御膳房半个月的月钱还多。”​

桑南枝正往门板上贴明日的菜单,听见这话回头笑:“往后好好干,挣了钱先给您扯块新布做件褂子,您那身都快磨透了。”

老郑头摸着自己的灰布褂子,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层层打开,是个空的小酒葫芦。

“这个……”

他把葫芦往桑南枝手里塞,“你帮我收着,瞧见它就知道提醒我,再也不能沾酒了。”

“因为喝酒误了的事,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葫芦上的漆掉了大半,边角磨得发亮,一看就用了许多年。

桑南枝往他手里塞了回去:“自己收着吧,记在心里比什么都强。”

“您是我师傅,我信您。”​

老郑头攥着葫芦蹲在门槛上,望着巷口渐暗的天色,忽然笑了,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夜色漫进灶间时,老郑头还在擦锅,铁刷蹭过锅底发出 “沙沙” 的响。

桑南枝往他碗里盛了勺热汤:“歇着吧,明日还得早起。”​

他捧着碗喝汤,热气模糊了眉眼:“南枝,明儿我给你做莲蓉酥吧,就按当年教你的法子,保证千层百叠。”

“让你瞧瞧,你师傅还没老糊涂。”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灶间的灯就亮了。

老郑头系着黄寡妇找的蓝布围裙,正蹲在地上筛莲蓉,筛子晃动的幅度匀得很,细白的莲蓉粉簌簌落在竹匾里。​

桑南枝进来时,见他正往油皮里裹油酥,指尖沾着些面粉,捏得格外轻,像是在摆弄什么稀世珍宝。

“师傅,起这么早?”​

老郑头手一顿,油皮上捏出个小褶子,他慌忙用指尖抹平:“睡不着,索性起来准备着。”

他往灶上的蒸笼看了眼,“之前在御膳房的时候教你做这个,你总把油皮擀破,还记得不?”​

桑南枝笑着往灶膛里添柴:“怎不记得?”

“您罚我揉了一下午面团,说揉不透就擀不出好油皮。”​

老郑头低头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手里的擀面杖却没停,油皮在他手下渐渐薄得像纸,能隐约瞧见下面的案板纹路。

“做莲蓉酥,就得有耐心。”

他忽然停下手,往桑南枝面前推了推,“你试试?”​

桑南枝接过擀面杖,刚擀了两下,油皮就破了个洞。

老郑头慌忙拿过一块新的油皮:“别急着用力,手腕得像沾了水的棉线,软中带劲才行。”

他握着她的手腕慢慢转,面粉在案板上画出淡淡的圈。​

莲蓉酥进蒸笼时,太阳刚爬上巷口的老槐树。

老郑头守在灶前,手里转着个小面团,眼睛盯着蒸笼里冒出的白汽,像个等着放榜的考生。

“差不多了。”

桑南枝往灶里添了最后一把柴,“当年您说,莲蓉酥起层得靠这最后一把火。”​

老郑头掀开蒸笼盖,白汽腾起来,裹着清甜的莲香。

莲蓉酥在笼屉里卧着,层层酥皮像绽放的花瓣,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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