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起一个，递到桑南枝面前，手还在微微发颤：“尝尝？”​

桑南枝咬了一小口，酥皮在舌尖化开，莲蓉的清甜漫开来，和记忆里御膳房的味道一模一样。

“好吃。”

她往他手里塞了块，“师傅的手艺一点没退步。”​

老郑头咬着莲蓉酥，忽然红了眼眶，掉在案板上的酥皮渣，他都捡起来往嘴里塞。

“在御膳房，要是我少喝两盅，也不至于……”​

“过去的事就别想了。”

桑南枝往他手里塞了块热毛巾，“您看，现在不是挺好的？”​

正说着，门口的铜铃响了。顾晏辞掀帘进来，鼻尖动了动：“什么东西这么香？”

他往案板上看了眼，拿起块莲蓉酥，“这手艺，倒像御膳房的老郑头做的。”​

老郑头脸一红，往灶后缩了缩：“世子说笑了。”​

顾晏辞咬了口莲蓉酥，忽然笑了：“我没说笑。”

“当年我母妃生辰，他做的莲蓉酥，酥皮能堆起半寸高。”

他往老郑头面前凑了凑，“郑师傅，别来无恙？”​

老郑头没想到他竟认得自己，手忙脚乱地要行礼，被顾晏辞拦住了。

“不必多礼。”

他往桑南枝手里塞了个锦盒，“长公主让我送来的，说是给郑师傅的谢礼。”​

锦盒里是块上好的绸缎，墨色底子上绣着暗纹，摸着滑溜溜的。

老郑头望着绸缎发愣，忽然往桑南枝手里塞：“给你做件新衣裳吧，你这布衫都洗得发白了。”​

“您留着做件褂子。”

桑南枝又塞了回去，“等将来铺子红火了，我给您做一柜子新衣裳。”

顾晏辞在一旁看着，嘴角噙着笑意：“郑师傅若是不嫌弃，改日我让府里的裁缝来给您量量尺寸。”​

老郑头慌忙摆手：“不敢劳烦世子，我自己找个针线铺缝缝就行。”

他摸着那块绸缎，指腹在暗纹上蹭来蹭去，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黄寡妇端着刚沏好的茶进来，见顾晏辞坐在桌边，赶紧把茶碗往他面前推：“世子尝尝，今年的新茶。”​

顾晏辞端起茶碗抿了口，目光落在案板上剩下的莲蓉酥上：“这些莲蓉酥，我全要了。”​

“给长公主带回去，她定喜欢。”​

老郑头一听，赶紧找了个干净的食盒，把莲蓉酥小心翼翼地装进去，生怕碰碎了酥皮。

桑南枝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想起之前在御膳房，他也是这样。

每次给娘娘装点心，都要垫上三层棉纸。​

“师傅，您歇着吧，我来装。”

桑南枝接过食盒，往里面垫了张油纸，“这样不容易受潮。”​

老郑头站在一旁看着，忽然叹了口气：“你刚进御膳房，连擀面杖都拿不稳，如今倒成了我的师傅了。”​

桑南枝笑了：“您教我的那些，我可都记着呢。”

她往食盒里放了块最大的莲蓉酥，“这个给长公主，您做的比我做的好看。”​

顾晏辞提着食盒要走时，忽然回头对老郑头说：“郑师傅，下月是我母妃生辰，若是您得空，可否去府里做次莲蓉酥？”​

老郑头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被期待取代：“我…… 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

顾晏辞笑了，“有桑南枝在一旁看着，定出不了差错。”​

等顾晏辞走了，老郑头还愣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绸缎。

黄寡妇在一旁打趣：“郑师傅，这下可风光了，能去镇国公府给长公主做点心呢。”​

老郑头嘿嘿地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都是托南枝的福。”

他忽然想起什么，往灶膛里添了根柴，“我得再练练，可不能给南枝丢人。”​

桑南枝看着他蹲在灶前忙活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一早，老郑头天没亮就起了，在灶间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

桑南枝进来时，见他正往面里掺温水，动作比昨天熟练了许多。​

“师傅，这么早就开始了？”​

老郑头回头笑了笑：“多练练，免得生疏了。”

他拿起擀面杖，在案板上擀出薄薄的面皮，“你看，这油酥分层了吗？”​

桑南枝凑过去看，只见面皮上的油酥层层叠叠，像书页一样：“比昨天的还好呢。”​

老郑头笑得更欢了，拿起刀把面皮切成小块，包上莲蓉馅，动作一气呵成。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泛起一层金光。​

门口的铜铃响了，萧鹤川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刚买的酱肉，给你们加个菜。”

他往灶上看了眼，“郑师傅这是在做什么？这么香。”​

“给长公主做的莲蓉酥。”

老郑头拿起一个刚做好的，递了过去，“萧千户尝尝？”​

萧鹤川咬了一口，酥皮掉了满身也没顾上拍：“好吃，比御膳房的还好吃。”​

老郑头被夸得不好意思，抓起抹布就去擦灶台，手背蹭过银锅边缘，这次没再缩手，反而轻轻摸了摸。

倒更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南枝小筑的生意越来越好，老郑头的手艺也越来越熟练，偶尔想起御膳房的事，也只是叹口气，然后继续埋头干活。

他总说，现在这样挺好，有口饭吃，有活干，比什么都强。​

转眼到了长公主生辰那天，老郑头一大早就穿上了新做的墨色绸缎褂子，站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桑南枝往他手里塞了块糖糕：“师傅，别紧张，就当在咱们自己铺子里做。”​

老郑头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不能给你丢人。”​

马车驶进镇国公府时，老郑头掀起车帘往外看，眼里满是好奇。

顾晏辞早已在门口等着，见他们来了，笑着迎上来：“郑师傅，可把您盼来了。”​

老郑头跟着顾晏辞往里走，脚步有些发飘，却紧紧攥着手里的工具包，像是握着自己的命根子。

他知道，这次不仅是给长公主做莲蓉酥，更是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