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阴阳师突然抬起头，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眶都快裂开了，瞳孔缩成小小一圈。

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抖得厉害，好像想骂我，可最后从喉咙里出来的，只有一大口带着黑色东西的浓血。

“你……到底是什么恶魔……你不得……好死……我的孩子！他才……三岁啊！”

他挤出来的声音又哑又不清楚，每个字都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压胜和祝诅同时使用，可以顺着他们的血脉找到所有相关血缘的人。

我虽然学会这两种术法仪式了，但讲实话我并不精通，也不清楚会杀多少人，也不知道会牵连多少普通人。

可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没必要理会他，一直以傩戏为加持，期间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了自己这一脉血缘关系里遭遇的痛苦，包括他们本身自己承受的痛苦，整个地下空间全是这七百来号人的咆哮谩骂和吼叫。

而我就在这气氛里跳着，跳着，那些声音也从激烈开始慢慢衰弱，直到我最后一个动作重重地踩在地上，周围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

死寂。

我站在原地重重吐出一口气。

喉咙里有一股腥甜味，我使劲咽了下去，嘴里留下了一股铁锈味。

气密门又开了，李若寒快步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在墙上的俘虏身上一扫，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成了？”她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怕惊动了什么。

“嗯，”我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我刚才感知到了他们几个大的据点，虽然模模糊糊的，但大概位置知道了，得赶紧动手。”

李若寒没犹豫，马上点头：“我马上安排快反搜剿。”

随后她扶着我走出禁闭室，外面的通道光线亮多了，可反而让人觉得刺眼。

我身体里那种被掏空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我知道这次强行施术的代价，比如本来就没多少的生机正在流失。

眼前一黑，再次晕过去。

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啥声音都没有，只有冷得要命的寒意和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重量。

时不时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像深海里的怪鱼一样游过：扭曲变形的人脸、疯狂舞动的身体、好多重叠在一起的，充满痛苦和恐惧的尖叫和哀嚎……

这些东西想把我往更深的黑暗里拖，可有一股很微弱但很坚韧的力量把我挡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从这片死寂的黑暗里挣扎着浮上来，重新控制了自己的身体。

慢慢睁开眼睛，一开始眼前模模糊糊的，过了一会儿才看清天花板上一块因为受潮形成的水渍。

屋子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我想动动手指，可刚一动，全身的关节就疼得要命。

每一次小动作，都扯得我身上到处都疼。

李若寒走了进来，她看起来比之前更累了，眼眶下面黑一圈，可她走路还是稳稳的，而且情绪上略有些亢奋。

她看到我睁开眼睛，赶紧走到床边。

“醒了？”她声音哑哑的，“感觉咋样？”

“还行。”我回答，我用手肘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她马上伸手扶住我的肩膀，帮我坐起来，还在我后背垫了个枕头。

“你昏迷了三天。”

她说着，转身用小勺抹着水给我抹嘴唇。

“那行动咋样？”

听到我这么问，李若寒沉默了一会儿，拿出一个薄薄的军用终端，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调出几份报告和一堆现场照片。

“根据你给的坐标，我们派了七支快速反应小队，同时去突袭了十一个可疑的地方，确定其中九个是他们的秘密基地、训练场或者搞邪门仪式的地方。”

屏幕上的照片一张一张地显示出来。

被炸得乱七八糟的山洞洞口，里面的墙都塌了，黑乎乎的一片。

城市边上废弃工厂的房子被烧得只剩个架子，地上全是烧焦的东西。

有些屋里混乱，家具都碎了，墙上有一大片一大片暗褐色的血迹，地上还有人形轮廓的白粉标记。

我看完照片，看着她问道。

“伤亡情况。”

李若寒闭上眼睛，“我们这边死了十九个人，重伤九个，轻伤的没算，对方……”

她说话停了一下，然后目光复杂的看着我，“几乎没遇到啥抵抗，也几乎没活口，具体数字……后勤和情报部门还在核实，初步估计，得有一万，说不定更多，你这次用的办法……效果实在让人没想到。”

李若寒声音里有后怕，有庆幸，可能还有一点点敬畏，“我从来没想到，这种对抗能造成这么大的人员伤亡，以前打大仗的时候都很少有这种一次性伤亡情况。”

“这种术法限制很多，也很容易防备，”我打断她，很平静的说，“得对方好多核心成员聚在一个地方，形成一个密集的血脉网络，而且施术的人得有很多和这个网络有关的‘引子’，就是那些俘虏。”

“这次能成，是因为他们没防备，再加上我们之前抓的人正好碰到他们几个关键的支系，下次他们肯定会有防备，会加强防护，甚至会把那些‘引子’都处理掉，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李若寒抿了抿唇，调出一份新的照片，“上面还有岛国内部的情报，据说一天之内死了不下四万人，说是什么得了传染病死的……但我们情报网络中探查到，那些死者都很……凄惨。”

“我们国内一些普通人也遭到了攻击，当然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和风险，就是……看到那个数字的时候，一想到那么多人，一下子就没了想法，心里……总觉得恐怖，还是其他什么的。”

她没找到合适的词说完这句话，但我知道她啥感觉。

这不是在战场上面对面打仗，能看到硝烟，能听到喊杀声。

这更像是一场跨空间打击。

那些在睡觉、在聚会、在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突然死去，可能到死都不知道为啥，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我也沉默了，说实话，我不否认这上万人里有无辜者，甚至很多都是萨满的血脉连着的，都是我们华夏的普通人。

我哪怕情绪在麻木，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