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恶鬼时刻不停的散发着浓黑色的阴气。

这阴气浓重到扭曲了周围的空气，在它们最密集的地方，连光线都是弯曲的，单单只是看着它们就有一种强烈的眩晕感。

而除了这些数量庞大的恶鬼，洼地里还游荡着一些别的“东西”。

我看到一具像是无数具尸体拼接起来的巨大驱虫在缓慢蠕动，所过之处留下恶心的粘液痕迹。

看到一棵枯死的槐树，树干上长满了不停开合的人嘴，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还有一团像液体又像气态的玩意贴着地面流动，偶尔会伸出触手般的肢体，将弱小的恶鬼拖进自己身体。

这些东西，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我之前遇到的任何恶鬼都更加强大，它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最纯粹的恶意，我甚至宁愿面对神明的注视都不想直接跟这群玩意打架。

这就是鬼灾。

阳间的规则在这里失效了，阴间的景象硬生生挤了进来，阴间和阳间混合在一起，只有混沌。

我感觉自己手脚冰凉，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面对庞大无序且充满敌意的异类时，本能产生的隔离感。

我们这是相当于要跟规则本身较量啊……

“外公……”我尽可能的小声说话，“这……这东西该怎么处理？”

放眼望去，数量之多，根本不是人力能清扫干净的。

成千上万的执念深重的亡魂，加上那些实力强横的邪祟妖怪，别说我和外公，就是把整个卫道司能调动的人全填进来，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外公眯着眼，打量着洼地里的景象，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微微蹙着。

“不好整，这玩意儿就像垮了坝的堰塞湖，光堵眼前这点水没用，得找到源头把口子焊死。可现在咱们连口子在哪儿都摸不准。”

我想到一个问题，“阴间都漏成这样了，那些……那些规则，那些神明，就不管管吗？这不算破坏了阴阳秩序？”

外公嗤笑一声，“小子你想岔了，神明那套规矩，是管阳间事的，阴间是另一个地界，自有它一套运转法则，正常的神明规则根本渗不进去。”

他指了指那些飘荡的恶鬼和邪祟：“你看它们，虽然跑到阳间来了，但本质上还是阴间的东西，活动方式都遵循阴间的逻辑，只要没直接触犯阳间规则的核心，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是不想管，是没办法直接用祂们的规矩去束缚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就像你用咱们华夏的法律，去管人丑钝软家里的事儿，你管不着也使不上劲。”

神明都解决不了，靠我们的血肉之躯能行吗？

我不得不感慨，“咱们手头这点力量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外公瞥了我一眼：“卵碎了也能糊石头一身，别想那么多，先摸清状况再说，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外公示意我跟上，然后借助洼地边缘的阴影，小心翼翼往里面摸去。

哪怕是强如外公，动作都变得极其谨慎，我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学着他的样子，收敛所有气息，像两个影子一样在边缘地带移动。

好在洼地里的这些邪祟虽然看起来恐怖，数量也多得吓人，但它们的行动似乎有一定的模式。

那些抗战时期亡魂大多沉浸在自己的怨恨执念里，漫无目的的飘荡嘶嚎，只要不主动靠近或者散发出阳气，它们对我们视而不见。

而那些更强大的邪祟和妖怪，各有各的地盘，彼此之间似乎也有争斗和忌惮，不会轻易越界。

我们沿着洼地边缘缓慢移动，外公不时停下来，用手指沾一点地上的黑土闻一闻，或者仔细观察岩石上留下的某些诡异痕迹。

不过他确实发现了一些东西。

比如一些被某种腐蚀性液体熔断的锁链碎片，上面残留着微弱的符咒力量，应该是之前侦察人员留下的。

但除此之外，不远处的地面上也有打斗痕迹，泥土翻卷，还散落着一些非人的鳞片和干涸的绿色血液。

在一处岩缝里发现半张撕毁的黄纸，看材质和上面的朱砂，不是卫道司的制式物品。

所有这些东西表明，这里出事后，很可能不止一方势力介入过。

这就很奇妙了，如此危险的区域，到底会是什么人闯进来？

就在我聚精会神的检查一具被吸干了精气的尸体时，外公突然眉头一皱，猛的拉着我胳膊缩进旁边阴影里。

“别出声。”

他提醒完，目光投向灰雾深处。

我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起初只看到了翻滚的灰雾和游荡的鬼影。

但通过调用感知能力，我注意到了不协调的动静。

在距离我们大概百米远的一堆乱石后面，有几个“人影”正在鬼鬼祟祟移动。

他们是活人，穿着深色的冲锋衣，彼此用手势交流。

人数不多，大概十五六个，此时正朝着洼地更深处摸去。

在这片连我和外公都得小心翼翼的鬼灾核心区，突然出现这么一伙训练有素的人，显得极其突兀。

他们是什么人？想在这里干什么？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虽然他们全身都裹在深灰色的冲锋衣里，脸上也戴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但就是那双眼睛，还有偶尔抬手时露出的手腕皮肤颜色，让我心里一沉。

眼窝深邃，皮肤是有的黑有的白，是外国人。

“鬼鬼祟祟，还他妈是洋鬼子，估计这鬼灾区域就是他们那什么攻墟计划的开始。”

我点了点头，“可问题是他们在干什么？”

外公摇摇头，我也只能继续看下去。

 洼地中央附近有一口废弃的石头水井，井口冒着比其他地方更浓的黑色阴气，像是个小型的烟囱。

那几个人从背包里取出一些银白色的金属方块扔进井里。

每扔进去一个，井口冒出的黑气就似乎紊乱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原状。

只不过这里的邪祟太多了，以至于他们动作断断续续，不时就要停下来。

他们的装备很先进，其中一个人背着类似音箱的装置。

那玩意形成个无形的力场，游荡的恶鬼经过他们附近时，好像睁眼瞎一样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