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兵场在一片隐蔽的山坳里，平时是给新招募的行动队员做战术训练用的。

今晚这里灯火通明，探照灯的光柱像几把巨大的银白色刷子，把整个场地刷得亮如白昼，连地面碎石子儿的轮廓都照得清清楚楚。

人，到处都是人。

穿着深灰色迷彩作战服的卫道司主力队伍，排成整齐的方阵，手里的新式步枪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穿着各色服饰的民间高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在检查随身携带的古怪法器，有的在低声交流着什么。

穿着其他部门制服的后勤和支援人员跑来跑去，搬运着箱箱的物资，调试着通讯设备。

车辆的引擎低沉地轰鸣着，尾气在冰凉的空气里凝成白雾。

粗粗看过去，人数绝对过万了。

李若寒站在场地前临时搭起来的高台上，拿着扩音器，布置着任务细节，划分着行动区域。

我穿过人群，朝着高台走去。

脚步踩在粗粝的沙石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旁边一个方阵里，有个年轻的队员大概太紧张了，手里的枪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引来周围几声低低的呵斥和一阵小小的骚动。

他慌忙捡起来，脸涨得通红。

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上万张年轻的脸，我知道没有回头路了。

史之瑶答应的那一刻，齿轮就已经咬死，这台庞大的机器注定充满血腥气。

河悲省，石市郊外。

这地方选得刁钻，是一片荒芜的盐碱地，过去是个老砖窑厂，早几十年就废弃了。

地上白花花一层，像下了薄雪，踩上去嘎吱作响，风在这里都变了味，带着一股咸涩和若有若无的焦糊气。

我们的人把这里围成了铁桶。

最外围是穿着迷彩的常规队伍，架着坦克等重火力，往里一层，是卫道司的行动队，清一色的新式步枪，枪身上那些幽蓝纹路在黑暗中像呼吸一样微微闪烁。

再近些，就是各路民间高手和宗族子弟，散落在预先布好的阵位里，一个个脸色凝重，没人说话。

史之瑶站在最中心的一片空地上，那里用朱砂混合着某种金属粉末画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符阵，还穿着件特制的白色袍子，料子很薄，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映衬出一些奇怪的花纹。

显然，这就是放大她能力的装备。

外公站在符阵边缘，背着手，眯着眼看天，看着像个随地遛弯的老头，可他周身的气场完全没有隐藏，让经过他旁边的人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李若寒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到我耳朵里：“天青，注意感知变化，随时准备。”

我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史之瑶身上。

她双手在身前死死地攥着，紧闭着眼，嘴唇抿得发白。

接着，她身上气息突兀的发生了变化，我的感知里，以史之瑶为中心，一种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

那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信号”，带着一种原始的能量。

我手臂上的汗毛一根根立了起来，有种被无数双眼睛同时盯上的毛骨悚然。

安静。

死一样的安静。

连风都停了。

然后，是第一声嚎叫。

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尖利，充满痛苦和贪婪。

随后声音开始多起来，四面八方都在响，各种声音叠在一起。

低沉的嘶吼，尖锐的哭啸，分不清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摩擦声，还有那种密密麻麻的窸窣声。

黑暗里，那些滞留在阳间怨气不散的游魂如潮水一样出现。

接着，形态更具体的邪祟也冒了头，穿着破烂旧军装、身上挂着烂肉的，像一团扭曲黑影只有两只红点当眼睛的；还有在地上爬的，天上飞的，各种都有。

它们从废弃的砖窑里钻出来，从干裂的地缝里爬出来，从稀薄的空气里凝聚出来。

越来越多，视线所及，灰蒙蒙一片，全是扭曲的影子。

这是真正的遮天蔽日，从老远的位置就能看到乌央乌央一大片围拢过来，那场面看得直让人头皮发麻。

等它们冲近了，李若寒下了命令：“开火！”

最先响起的是带着高频震动的嗡鸣，布置在外围的灵异干扰器全力运转，无形的力场像水波一样荡开。

冲在最前面的游魂们形体剧烈扭曲，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嚎，随后迅速消散成缕缕黑烟。

但这只能清除最弱的，更多的邪祟踏着同类湮灭的黑烟冲了上来。

最先迎接它们的，是坦克的炮口。

高爆弹砸进邪祟最密集的地方，巨响和冲击波把那些实体或者半实体的东西撕成碎片，残肢断臂和黑色的粘液四处飞溅。

特制炮弹中蕴含的驱邪力量将周围的邪祟轰的脸阴气都聚不起来。

重机枪喷吐出长长的火舌，特制的弹头带着微弱的净化光芒，扫倒一片片冲锋的怪物。

步枪也响了，幽蓝色的能量光束精准地点射，每一道闪过，就有一个邪祟身上爆开一团黑气。

但这群东西根本没有恐惧，后面的踩着前面的尸体，依旧疯狂地涌上来。

这场面，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收割。

只是被收割的对象，数量多得让人心底发寒。

炮火洗地很有效，但总有漏网之鱼。

一些实力强横的邪祟利用同伴吸引火力，凭借诡异的身法硬生生穿过了火力网，扑到了内圈。

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的僵尸，蹦跳着冲向一个民间相师的阵位。

那相师不慌不忙，从怀里摸出一把糯米撒过去，糯米沾到僵尸身上噼啪作响，冒出黑烟，延缓了它的动作。

紧接着，相师又抽出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道火线缠上僵尸，那东西立刻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在原地打转。

虽然这个相师实力不算很强，但在装备加持下，对付这种山村老尸也不是很艰难。

另一边，几只速度极快的山魈试图冲击道士们的防线，而一名年轻道士脚踏七星步，手中桃木剑舞动，带起道道淡金色的残影，精准劈在那些山魈身上，每一剑都让它们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上冒出嗤嗤的白烟。

所有驱邪装备在经过卫道司的改进后，驱邪能力得到了质的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