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门开了，关一德一边鼓掌，一边缓缓走进来。

“大将军不愧是名门后代，刚刚慷慨陈词的模样，令在下甚是惭愧，实在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呵呵呵呵……”

雷纯淡然一笑，没有理睬。

关一德走到叶天面前，笑嘻嘻地摇头：“叶天，大将军说过，江南霹雳堂擅长各种秘术，刚刚的秘咒洗脑，也是其中之一。我猜，等你走出这个房间，就如同打了满满一针筒鸡血那样，雄赳赳，气昂昂，仿佛能够力拔山兮气盖世，哈哈哈哈……算了，算了，一切都是幻觉，司空摘星和甘雯都在路上，很快就到这里。大家见了面，把圣僧舍利骨还回去，再请大将军写一份情真意切的检讨书，这件事就可以翻篇了。大将军，如此安排可好？”

叶天叹了口气，江湖残酷，容不得一点疏忽。

关一德作为雷纯的副手，嚣张如斯，已经陷入了自嗨境地。

天欲其亡，先令其狂。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关一德以为自己是黄雀，殊不知当他暴露狰狞本色时，已经成了别人的螳螂与蝉。

“切勿对四大家族不敬——”

关一德冷笑：“大将军，这点人情世故，我岂能不懂？这一次，我抓住甘家的把柄，强行让他们低头，送到北边，为那位大人物的阴阳宅画壁。那位大人物久仰甘家的活画技艺，有一次开玩笑说，让甘家人在阴宅里画一幅始皇帝水银江山社稷阴阳图……”

猛然间，叶天和雷纯同时变色。

关一德顿时知道失言，马上捂嘴。

北边那位大人物的事，只能暗处低声说说，绝对不能搬到台面上讲。他在得意忘形之时，忘记禁忌，大放厥词，离死就不远了。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哈哈，哈哈……今天敦煌天气不错，让酒店杀两只上等的滩羊，来一个红柳果木烤全羊，再来一坛敦煌玉液酒，酒逢知己千杯少，一醉方休……”

关一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嗓音发颤，手指哆嗦，已经没了刚才意兴飞扬的劲头儿。

雷纯并不在意，只是望着叶天：“当下发生了很多事，圣僧舍利骨的麻烦不是我们的麻烦，而是全天下的麻烦。白道中人并非无情，只是无奈，你懂吗？”

叶天想到，雷纯冒着前途尽毁的危险，将舍利骨转交给甘雯，内心倍感惭愧。

“大将军，没想到我的一个小小请求，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实在抱歉！”

雷纯摇头：“叶天，俗人才会这么计较。想想看，如果甘雯复刻割肉喂鹰图，甚至复刻莫高窟坛城壁画，那将是……多么壮观的画面？我们等于是在莫高窟外，重建了坛城！”

关一德突然大声尖叫起来：“愚蠢，真是愚蠢！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是某些人刻意制造的谎言？我们根本不可能复刻莫高窟，即便是甘家的人。上面早就说了，莫高窟是神迹，不是人作，明白吗？”

叶天皱起了眉头，关于莫高窟的野史太多，有些侵入正史，让人无所适从。

不管关一德叫嚣什么，等到甘雯大显身手的时候，该闭嘴的人，自然就闭嘴了。

叮——

关一德收到短消息，突然间脸色大变。

“大将军，世界探险联盟在大雪山珠峰旗云之下发现了不死军团的痕迹……海上探险队在马里亚纳海沟附近，发现了百米深度的巨物。正如过去老一辈科学家说的——山有多高，海有多深，山海相连，无穷匮也。我们这代人，恐怕要面临巨大危机，山崩海啸之日，不远了！”

雷纯伸手，关一德乖乖地把手机献上。

她看完短消息，把手机递给叶天。

那条短消息的开头，是一个代表五星绝密的五颗黑星。

内容极其简短，但结论相当骇人：“马里亚纳海沟巨物出现，预示着《诸世纪》上的预言即将成真，1999恐怖大王从天而降，地球上之所以检测不到，是因为他直接落入海中，而且是地球最深处的挑战者深渊。现在，恐怖大王复活，而大雪山的不死军团和地球轴心，也将重现人间。”

叶天抬头，雷纯牙关紧咬，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叶天，你怎么看？”

“做该做的事，不管三千里外的风雨。我们身在敦煌，就做好敦煌的事。如果你感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去见见甘雯，我久仰甘家的画技，却始终没有机会见识一下。”

“好，我陪你去。”

关一德突然惊醒过来：“不行，大将军，你哪里都不能去——”

他张开双臂，挡在雷纯面前。

雷纯伸出右拳，到了关一德面前，突然展开手掌，亮出五指。

嘭——

雷纯掌心炸开一道火光，仿佛有人在暗夜里点燃了一枚炮仗。那道光芒，倏地刺到了关一德的胸口，一闪而过，又从他后背透射出去。

关一德捂住胸口，踉跄后退。

“雷……大将军，你敢用掌心雷伤我？反了，反了，你公然违抗袭明卫的秩序，竟然这样……”

雷纯拉起叶天的袖子，飘然向外走。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阻拦。

到了富国酒店外面，雷纯打了个电话，一辆黑色旅行车开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上车后，雷纯有条不紊地解释：“甘雯目前在三危山背阴处的敦煌石雕博物馆，有了舍利骨，她还得准备一周——当然，她从色迦寺过来之前，应该做好了准备，拿到舍利骨，立刻就可以制作颜料，开始绘画。”

车子出了城区，直奔三危山。

“我招呼司空摘星过去？”

“不必，我相信，司空摘星就像闻见鱼腥气的猫，早就过去了。你这位朋友，正事不会做，砸盘的事最拿手。跟他在一起，总是提心吊胆，就怕他好端端的，又弄出别的事来。”

车到三危山石雕博物馆，直接进入后门，停靠在博物馆侧面的阴影里。

两人从边门进入博物馆，上了三楼，见到一个散着长发的年轻女孩子，正在迎着阳光，调和颜料。

阳光从南窗射下，先穿过一大块聚光玻璃，再落在颜料盆里。

颜料盆周围，泛起一道彩虹，将女孩子环绕其中。

她穿着一套彩色的大雪山粗布长袍，脖子上戴着一串拇指大小的灰色骷髅珠。

叶天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变得恍惚。这种场景，不该出现在敦煌，而应该出现在大雪山本地的寺庙里。

唯有大雪山超级画师，才能呈现出这种人画合一的绝高境界。

人画合一，正是创造大雪山密宗“活画”的第一步。

“你来了？”

女孩子抬起头，不看雷纯，只向着叶天微笑问候。

不知怎的，叶天心里一暖，竟然觉得，坐在那里的不是陌生人，而是熟悉之极的旧相识。

“你是谁？”

明知对方就是甘雯，他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甘雯挑起了大拇指：“果然厉害，七次转世，依然心存过往。我是甘雯，四大家族甘家后代——”

她放下颜料盆，先站起身，然后向着叶天单膝跪地。

“四大家族甘家，门徒甘雯，见过大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