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风雪之中，一辆越野车平稳行驶，停在了冰晶城的西南角落。

这里有着一座高高.耸立的丰碑，约二十米高，上面书写着北境不朽四个大字。

“北牧王，这是哪？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离云裳抬头眺望四个大字，只觉得有一股可怕的剑芒逸散出来，让眼睛有些刺痛。

“看一场电影。”

楚牧语气平淡，率先朝丰碑下紧闭的大门走去。

“电影？”

离云裳一怔，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听说普通小情侣约会的话，就会选择看电影。

门口有两名屹立风雪中的士兵守卫，见到楚牧，眼中满是尊敬，严肃抬手行礼：“参见楚帅！”

楚牧点点头：“开门。”

“是！”

大门缓缓敞开，有一股莫名的气息悄然流转。

楚牧迈步而入，离云裳连忙紧随其后。

门内，无数烛光摇曳。

很大的空间，空荡荡的，似乎没什么特殊。

奇怪的是，外面风雪再大，都不能灌入其中分毫。

空气沉闷，离云裳莫名感受到一股沉重、哀伤。

楚牧静立，右手忽的抬起一挥。

有劲气波动荡开。

旋即，一道巨大的光幕，出现在离云裳的正前方。

一面黑色的墙壁上。

紧接着，光幕出现画面。

“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医师！医师给我止血！好痛啊！帮我！”

“让我走！我还能杀敌！我还能杀……”

“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先救他，别管我！”

“医师！医师快救人！三百多个兄弟，都中了冰绝！快啊……”

有人断手断脚，有人双眼流出鲜血，有人凄厉惨叫着，有人在绝望挣扎中死去……

各种画面，各种声音，撕心裂肺。

离云裳看得心脏狠狠揪着，双手不由发抖。

楚牧的声音低沉回荡：“北境苦寒，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冰层之中有毒虫，有封存的毒气泄露。”

“有士兵日复一日看尽白色，导致眼瞎。”

“有士兵巡逻边境，走着走着陷入冰裂夹缝，被尖锐寒冰刺伤刺死。”

“有人暴毙风雪。”

“有人被感染冰绝等病毒……”

“在北境之外，还有蛮国等强大的敌人。”

“六百里北境防线，多少热血儿郎舍生忘死，埋骨在此。”

楚牧看向严重出现生理不适的离云裳，眼神格外深邃：“北境条件太简陋，医疗条件有限，空有很多天材地宝，却没有济世悬壶之妙手。”

“北境军医院成立之前，不知道多少本能活下去的北境士兵，因得不到及时救治，白白丧命。”

“这种情况，自无方晋入七品鬼医后，得到缓解。”

“可是，拥有百万将士的北境，医疗兵有多少？不到两万！”

“其中绝大部分都只是凡医，四品以上的名医都少之又少，鬼医更是只有无方一人。”

“六年前北境大疫，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

“北境自我封锁，默默承受，恰逢蛮国入侵，士兵们一边承受担惊受怕，一边舍生忘死跟蛮国对抗，最终，犯病者以血肉之躯，自尽于千丈冰原，才终于暂时阻断蛮国进攻。”

“一疫，加一役，北境战亡十八万！”

“三年前，蛮国势微，竟丧心病狂，大范围投毒，解毒丹只有六品以上名医才能炼制。”

“无方和十几个六品名医不眠不休半个月，用命炼制解毒丹，依旧杯水车薪，六品名医活活累死四个！”

“无奈，北境将士只能以寒冰泼身，舍命作战，一去不回！”

“此战，赴死者，九万……”

说着说着，楚牧的虎目中也已经泛红。

他豁然转身，看向早已泪流满面的离云裳，双手缓缓抬起抱拳，微微欠身弯腰。

“我以北境主帅的身份，代北境将士们，请离医师能够留在北境！你一人，能救千千万万的北境将士！”

千千万万北境将士的背后，是千千万万个家庭！

离云裳只觉得心好痛。

痛到无法呼吸。

“我知道，天玄医门祥和安宁，岁月静好。”

楚牧的声音再度传来：“可离医师，你可知道这岁月静好的背后，是多少保家卫国的儿郎在负重前行？”

“西原战区距离天玄医门两百多公里，一旦西原缺治疗，天玄医门可迅速投入。”

“南州有杏林五大宗门的仙医门、普渡堂，还有十万大山内的苗医。”

“东海那边，有蓬莱仙医，有东岛医谷。”

“而我北境，什么都没有！”

“医师全凭皇城调派，甚至西医的医生，都要强行指令，否则谁愿意来这冰天雪地，能冻死人的北境？”

“北境历年血战，全靠一个个热血儿郎前赴后继，以鲜血和尸骨堆积，活不了的，都死了，该活下来的，也死了。”

“为什么世人一听到北境，首先想到的是尸山血海？就是因为没有医术超绝的医师，才让北境折损严重。”

“北州多少孤儿寡母，多少白发夫妻送黑发人！偌大的北州，女子数量，比男子数量多出三千万！究其根本，缺少医疗！”

楚牧深深吸了口气：“离医师，北境是需要你的，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离云裳全身都在发抖。

北境，何等悲壮，又是何等的惨烈啊？

那六百里防线，完全是血肉铸就的城墙，才庇护了北州千家万户。

“离医师，如果你依旧想回天玄医门，守着一方岁月静好，我不会强留，马山安排人送你回天玄医门。”

“如果你愿意留下，为北境将士们续上一命，相信我，整个北境，都会为你保驾护航。”

啪嗒……啪嗒……

离云裳眼泪完全控制不住，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猛的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脚步踉跄。

重新置身冰天雪地，离云裳却有种热血翻涌的感觉。

脸上的眼泪被快速蒸发，离云裳闭着眼睛站了好几分钟，才将情绪稳定下来。

侧头，用通红的眼眸看楚牧，便觉这身躯，伟岸如山。

是他扛起了北境的一切……

“楚帅，之前那座黑塔是什么？”离云裳主动询问。

以前喊北牧王，入了北境，自然而然就跟其他人一样，喊楚帅。

楚牧平静道：“你已经看到塔内每一寸地方，都刻满了人名吧？”

离云裳点头。

“他们都不在了。”

幽幽话语，飘散在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