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缕忠魂。

那得是死了多少人？

相比起天龙表面上的富庶与昌盛，这北境的每一寸冰冷土地，都透着惨烈的气息。

确实没有什么岁月静好。

有的只是万万儿郎，替自己的父母妻儿，替自己的同族同胞，负重前行。

他们无惧生死，就当真不怕死么？

人都会畏惧死亡，可他们还是来了。

一批批的来，一代代的来。

淤血杀敌，死战不退。

他们，死前可有过后悔？

那座塔，就叫忠魂塔。

塔在，忠魂便在。

他们依旧守卫着北境，与见过没见过，与前人，与后来者，一起守护天龙的北方。

离云裳又想哭了。

可她生生忍住。

一言不发。

楚牧带着她继续出发，来到了一座高.耸的冰山上。

站在上面，凄厉寒风如刀。

楚牧指着前方延绵起伏的冰川山脉，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一条白龙。”

离云裳秀发乱舞，娟秀温柔的眸子里，泛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楚牧摇摇头：“在我眼里，是红色的。”

离云裳怔了怔，而后轻轻颔首。

侧头，就能眺望到那耸立在冰天雪地中的忠魂塔。

想到那一个个印刻的名字，想到了刚才看到的画面，眼泪不受控制的再度涌出。

冰山之下，竟诡异的没有风雪。

这是一片安静的地方。

相对平坦。

在厚厚的积雪里，盛开着一朵又一朵，宛如雪莲的花，像是冰雕一般，晶莹剔透。

只有仔细去看，才能看到属于植物的脉络。

这是北境特有的花，很普通，没有雪莲那么高的药用价值。

“它叫冰晶花，北境将士们每逢出战前，就喜欢来这里洒下一把冰晶花的种子，如果能活着回来，就会来这里找找，看哪一株是自己种下的。”

离云裳不解：“这么多，可怎么找？”

楚牧摇头道：“不用找，每一个回来的人，都会大言不惭的说，这些全都是自己种的。”

“反正……当初一起撒下种子的同袍兄弟，也没办法跟他争辩。”

离云裳只觉得心脏又一次揪紧。

眼前这漫山的冰晶花，就变得凄美起来。

她仿佛穿过了岁月，亲眼看到一个个笑容憨厚的北境将士，撒下冰晶花的种子，而后身披战甲，从容出征，再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楚帅有在这里种过冰晶花吗？”

“当然。”

“种哪了？”

“这些全都是我种的。”楚牧笑了笑。

当年楚牧入北境，跟他一起种冰晶花的人，太多太多没回来。

所以他也可以大言不惭，说这些都是他种的，没人能反驳。

离云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莫大的悲痛，占据全身。

如果不发泄出来，一定会死的。

艰难的张开嘴，离云裳唱起了歌谣。

“太阳下山咯喂，阿爹把家归……”

犹如天籁的歌谣，第一次飘荡在北境的天空。

凄厉凌冽的寒风，似乎变得温柔。

无尽冰晶花轻轻摇曳着。

像是一张张带笑的脸。

歌谣落下。

离云裳豁然转身，朝楚牧行礼：“属下离云裳，拜见楚帅！”

楚牧咧嘴笑了。

自今日起，北境除了无方，迎来第二个七品的鬼医！

……

北境主帅府。

最初，天策等人对万灵的感观很差。

但随着交流，他们改变了对万灵的看法。

这是一个天生野性的孩子，他的桀骜，他的倔强，其实都是纯粹的本性展现。

“天玄医门不好么？秦岭里那么多跟你一起玩的野兽朋友不好么？为什么想来北境？”

“他们觉得我是怪物……”

万灵眼里带着落寞：“我也觉得我是怪物。”

凌雪听得心头一疼，摸了摸万灵的头，柔声说道：“小万灵，在姐姐眼里，你不是怪物，是一个天生的战士。”

万灵怔怔看着凌雪，心里涌出阵阵的温暖。

除了师姐，凌雪是第二个对他这么温柔的人。

就连师父都一直很严厉……

花间看得眼睛发直，满是羡慕和嫉妒，忍不住说道：“凌雪姐姐，我也要摸头杀。”

凌雪侧头看去，眸子里戾气汹涌：“滚！”

“哦。”

花间落寞的滚到一边去画圈圈了。

他是北境的军需官，所有后勤全都归他管。

说直白一点，就是掌控着钱袋子。

其他将领，哪一个见了他不先客气三分？

就连天策有时候都不得不向花间服软。

唯独凌雪丝毫不吃他这套。

暗阁是楚牧的眼睛，地位超然，要什么就得给什么，敢废话一句试试？

吊起来打！

万灵咧着嘴傻笑，越发觉得凌雪很亲切。

“凌雪姐姐，我喜欢你。”万灵很正式的说道。

“嗯？”

一屋子人眼睛不由瞪大。

好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泡北境军花？

凌雪闻言微笑：“那你喜欢我多一些，还是你师姐多一些？”

“师姐我也喜欢，但她太温柔了，不凶，凌雪姐姐你不一样，温柔的时候温柔，凶的时候很凶，就像是从小陪我玩的小母老虎，我喜欢。”

“噗……”

无方正喝茶，闻言一口喷了出来。

霸刀、天策，嘴角疯狂抽搐，沉稳如他们，也很难控制住。

花间龇牙咧嘴，憋笑憋得脸色通红。

莫问倒是很认真的默默点头，觉得万灵说得没错。

在他看来，凌雪就是母老虎。

他是个高雅的人，喜欢月下弹古琴，希望流水遇知音。

结果被凌雪揍了好多次，非说晚上打扰人睡觉。

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的母老虎，实在可恶！

凌雪气恼，一拳打在万灵脑门上，眼神格外危险：“给你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谁想万灵丝毫不怕，反倒是笑得更欢：“凌雪姐姐凶起来真的好像啊，能再打我一次吗？”

“我……”

凌雪人麻了。

这小子不会天生有M倾向吧？

“想我打你是吗？行，今天姐姐好好打你一顿！”

凌雪缠绕在腰间的荆棘铁链松动，她轻轻一挥，噼啪作响。

众人纷纷四散，生怕遭受无妄之灾。

万灵这才知道自己到底惹到了什么样的存在，看着那满是荆棘铁刺的鞭子，瑟瑟发抖。

“过来！姐姐疼你！”凌雪朝万灵勾手指。

“别胡闹了。”

楚牧的声音突兀响起。

众人看去，离云裳落在楚牧身后半步，垂眉低眼而来，像是个温顺的小媳妇。

见这模样，众人脸上露出笑意。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