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实在无聊。

并无牵挂之人，也无要做之事，兜兜转转一整日，抬头看见高高的城墙，齐清雪只觉得自己像是又被困在了一个更大一些的囚笼里。

思来想去。

齐清雪踏着夕阳西下，城门关上的前一个时辰，离开京城，走进城郊外的一片竹林里。

竹林里的屋子已经破破烂烂，竹林却苍翠。

这片竹林最后的主人悄无声息的死在数月前，家宅东西都被横扫一空，只留下这些砍伐了也卖不了多少钱的竹子和一些石头。

四下无人。

齐清雪才感觉到自己重新活过来。

她在城里打转的时候，脑子里反复亮起的都是慕容渊的眼睛，或是刚才惊讶，或是担忧，或是相逢之后的喜悦，亦或是……带着浓烈爱意的。

“该放下了——”

她又喃喃自语的念了一句。

心脏又兀自的揪紧。

提醒着，她齐清雪再怎么洒脱，爱情仍旧如跗骨之蛆，在心脏上破开一个口子，从中汲取着养分，却让她疼的死去活来。

真烦。

越想越烦。

偏偏，身后还跟着她最讨厌的小尾巴。

斜阳刺目，她迎着光看去，只见黑影掠来，落在竹子上，压弯了那苍翠，背后映着霞光盯上了她。

四周，几双目光或是趴伏在地，或是大刺刺的提着砍刀步步走来，宽大的刀片像是屠夫用的砍骨刀，足够厚，也足够锋利，一刀能砍断她脆弱的脖子，甚至是劈开她的脊椎骨。

提着砍骨刀的壮汉眸光沉沉。

“也不知道为什么杀一个小姑娘，要动用我们。”

真是，演都不演了。

齐清雪的心情却莫名的好。

自从来到这方世界，她好久都没有用杀伐泄愤了。

下一刻。

风声骤起。

压弯苍翠的黑影邪笑一声。

“受死吧！”

自上而下的短刀直指她的天灵盖。

齐清雪半步不挪动，就连眼神都并未被吹动半分。

就在刀刃即将触碰的那一瞬，四周的竹子齐齐朝她围聚过来，层层叠叠，如寺庙钟鼎将她和刺客包裹其中，那刀刃也被层叠的叶片和树干给阻拦下来，就停在她的眼前。

刺客被这怪异的场景吓了一跳，在密不透风，几乎没有光亮的竹子里，他张了张嘴，额头却只落下两滴豆大的汗。

齐清雪只是看着他。

“动用你们，也杀不死我。”

“你……唔！”

细长的竹业片，一瞬封喉。

刺客颓然落地，短刀砸落在齐清雪的脚边，零星的血落在她的脸上。

头顶层叠的竹子戾地重新弹回原位，竹林又恢复了安静。

齐清雪就站在残阳里，站在竹林里，看着手提砍骨刀的壮汉瞳孔巨震，捏着刀柄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的肉和骨头也太厚了，竹叶穿不透的。”

齐清雪浅浅笑着。

残阳如血。

细长且颇具韧性的竹子，从血肉里破土而出，苍翠做血红，再次直立于齐清雪的身旁。

破洞七八的巨大身躯轰然坠地，砍骨刀不偏不倚，砸中他的胸口，齐齐砍断四根肋骨，真正的开膛破肚。

竹林里不曾听闻任何的尖叫，血色和恐惧便弥漫开来。

齐清雪心里的烦躁少了些许，目光却落在不远处那个匍匐着的身影上。

四目相对。

刺客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总算打响了竹林里的第一声尖叫。

“妖怪！妖怪杀人啦——”

“我还准备留个活口呢。”

齐清雪淡淡一抬眸。

一根根竹子化作青蛇，作绳子、作手臂，生生将要逃跑的刺客给拉了回来，刻意把他留在血泊里。

齐清雪弯身问他。

“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只要你说，我就留你一条命。”

温热的血包裹着刺客，刺客的两条腿颤抖不已，眼泪和汗水浸湿衣衫。

刺客还没来得及恐惧的下方失守，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大喊了一声妖怪，服毒自尽。

三个刺客，无一生还。

齐清雪的眼神黯淡了些——这下，线索断了。

都怪她今天的心情太糟糕，不然，应该逗老鼠似的把人折腾到筋疲力尽，再从他的嘴里挖出真相来。

她正想离开。

异能却莫名的颤动了一下。

齐清雪迅速回过头，瞬间看见了竹林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一个女人。

毫无杀意的一个女人。

齐清雪的眼睛眯起来，这个女人，看见了她刚才做的事情吗？

她烦躁的朝女人走过去。

女人远远的像是想要逃跑，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干呕了两声之后转过身来，朝着齐清雪走过来。

走得近了。

齐清雪才看清这个人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翡翠。

深宫里仗着皇后大宫女身份，便趾高气扬的翡翠，此时目光惊恐的看着她身后的三具尸体，又想起无忧道长的那几句话——逆天之举，真正的天。

翡翠说不上来，只是脚下一软，便直接跪在了齐清雪的面前。

“奴、奴婢奉皇后娘娘的命前来，想要请国师大人回宫后见一见皇后娘娘！”

皇后？

只怕是为了慕容璟。

她开始的时候还猜测，皇后留下丹药是不是想要焕发青春，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但转念一想，她如果真的想自己用，只需要借口给皇帝试药就行，皇帝会喜欢她的。

所以，这药十之八九是给慕容璟用的。

不过现在，她更警惕眼前的翡翠——这个知道她秘密的女人！

“不见。”

“您不能不见！”

翡翠一想到要完成皇后的命令，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要是敢不见皇后娘娘，我，我就把今天你用妖法的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看你日后还怎么……啊！”

她话音未落。

几片尖锐的竹叶已经落在她的肩头。

没有刺破她的喉咙。

但翡翠还是安静下来。

她忽然回过神，眼前的女人是个杀神，可不是什么国师！

而且，刚才这细细的竹片就已经杀了人！

恰逢身后的最后一抹残阳消失，黑暗把她们包裹在竹林的影子里。

齐清雪本就烦躁，还被威胁，眼底一点情绪都浮现不了，只冷睨了她一眼。

“既然你威胁我，那我只好……杀人灭口了。”

“你死了，就没人知道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