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口立着一座纸糊铺子。

无人看守，窗前挂着小木牌，写着：“来者需贿，纸命为凭。”

顾寒在袖中摸出一包灰色符纸，抖手洒在铺前，一张张自动燃起，化成黑灰升空。

纸灰没落地，而是凝结成一道门影。

门内雾气翻滚。

“走。”

他们一个接一个穿过去。

第二关，冥路。

那是一条封闭街道，路牌写着“寿安巷”。

巷子很长，两旁全是挂满白布的民居，门前插着招魂幡，幡子轻晃，每一户门前都供着香、碗筷、遗照。

“别看照片。”顾寒提醒，“照片里的东西能认脸。”

李正国拿出一块镜子，倒着走前方，镜中景象与实景不符。

镜中，巷子尽头坐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

她正在一口空棺边削着寿木，一刀一刀，不疾不徐。

“过冥路必须借棺。”黎州咬牙，“走快点，别被她开口问。”

他们快步走过女人身边。

女人的唇动了动，但没出声。

陆千秋忽然停了半步。

“你在干什么？”苏夏低声怒吼。

“她手里那块木头——是我小时候老屋供台下那块。”

没人敢问他为什么记得。

那一刻，他们都知道，冥路，不是给死人走的，是“活该死的人”走的。

第三关，烧纸街。

一条比黑还黑的街。

街边是一排排点着纸火的摊位，卖的是冥币、纸人、阴婚礼品，还有写着“通神快递”字样的纸盒。

穿行其中，纸火不灭，但温度极高。

“每个人手里捏一张纸钱。”黎州说，“别让火照到脸。”

他自己拿的是一张泛黄的五亿纸钞，上书“冥界通兑”。

苏夏拿的是一枚铜钱。

陆千秋直接用打火机点了一根香烟，蹲着走完烧纸街，走出来的时候眼睛通红：“妈的……我看见我爷了。”

“看见了？”

“他在摊后面坐着，朝我笑。”

“他不是早死了？”

“对。”

“那他嘴里咬的牙签怎么是昨天我家门口扔的那根？”

没人回答他。

李正国皱起眉，低声道：“他怎么咬得动？”

陆千秋本能摸了摸后脖颈，嘴唇发干：“那牙签……是我用过的。昨天丢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上面还有根头发。”

没人开口。

气氛一下沉了下去，像是街边的纸火透进了骨头里，把背脊都烫得发紧。

“别说话了，先离开烧纸街。”男主低声说。

他们加快脚步，一路走出那条又黑又长、没有尽头的街。穿过最后一个摊位时，背后火光忽地一闪——

砰！

苏夏猛地回头，只看见街尾最后一个摊子，火光“轰”地窜高了三四米，一张烧到一半的纸人缓缓回头，面无表情。

纸人的脸，是陆千秋的爷爷。

陆千秋骂了一句脏话，几乎是跳着冲了出来。

——那张纸人的脸，嘴角挂着笑，眼睛却是活人死死盯着你的那种冷意。

他们终于走出那条街，一脚踏进一片空地。

四周是残破的楼群，像被时间啃掉了一半，天是灰青色，死寂一片。

但头顶的信号忽然闪了一下。

“有网了？”悟能摸出手机。

苏夏也拿出手机点了点，信号极弱，但确实有一格。

“能查点东西。”

李正国皱眉：“查什么？”

“我们得搞清楚规则。”男主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个折叠小本子，“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关：买命钱、冥路、烧纸街——每一关都不是乱来的，全是有规矩的。”

他翻开第一页，用圆珠笔写了几行字：

第一关【买命钱】：

无人看守，自行焚纸，开启门影，需用灰符、纸钱，或冥界凭信。

纸不燃门不开。

第二关【冥路】：

走“寿安巷”，两旁白幡，供桌、遗照。

不可看照片、不可说话、不可停步。

借棺人不可开口，不回应、不逗留。

第三关【烧纸街】：

火不灭、光不照脸。每人手捏纸钱，忌火照面。

纸人纸摊恐有异灵，见熟人不应答。

见死亲，退而避之，不可对视，不可辨认。

“你写得挺像回事。”陆千秋蹲在他旁边瞅了眼，“但下一关呢？”

男主没说话，他看着前方，那里是一道门。

门上挂着个生锈的铜铃，风一吹就响。

不是清脆那种，是铁链被人拉扯似的、发涩的哑铃声。

悟能低声念了句佛号：“这铃……是丧铃，不是庙铃。”

李正国忽然从包里拿出一只老式警用对讲机，啪地打开，轻声说：“我这里有个朋友，是做这类民俗档案整理的，我试试看能不能通话。”

话音刚落，对讲机“呲啦”一声——

“你们……到哪儿了？”

竟然真的通了。

“老杨，是我，李正国。”他语速飞快，“我们进了某个——不太对劲的地方，现在正在过鬼门关似的东西，已经三关了，每一关都有特定的规矩，我要你帮我查查——”

“别说太多。”老杨打断他，“你在烧纸街之后？那下一关是——诵灯楼。”

“诵什么？”

“诵经的诵，灯笼的灯，楼房的楼。”

“楼里有灯？”苏夏问。

对讲机里的声音低了几分：“灯是人灯，挂在墙上的不是灯笼，是……人头。”

“每一关都是活人化的送葬仪式，你们现在在起魂环节，灯头点魂，读名册。进去之后你们必须在五分钟内找到自己名字，如果找到，就把它涂掉。找不到，魂就被锁进灯里了。”

男主立刻记录在小本子上，口气冷静：“所以我们有五分钟，找名单，删名。”

“是。”

“名单在哪儿？”

“楼道墙上。红纸贴墙，每层一张，名字密密麻麻。”

“有几层？”

“八层。”

“其他补充？”

“灯不能灭，灯一灭人就留了下来。还有——”

李正国话音刚落，对讲机啪的一声断了。

信号又没了。

众人站起身，看着眼前那栋楼。

八层楼，灰墙黑窗，没有一点光，唯一的亮点，是每一层的楼道尽头，悬着一盏血红色的人头灯。

灯不是摇曳的那种，它——在动。

那是人头挂在铁钩上，嘴巴一张一合，眼珠子在转。发出的是类似呼吸的低鸣。

“进去之后分头找。”男主声音冷静，“每人负责两层，找到自己的名字，立即划掉。动作快。”

“划不掉呢？”陆千秋问。

“那就别停，别犹豫，把名单撕下来，踩碎。”

悟能摸出一串念珠，喃喃：“愿诸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