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州刚要开口，忽然，一阵诡异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村子里，不知从哪个角落，又涌出了大量“村民”。

他们的动作比之前更加怪异，就像被看不见的丝线牵着。有的脖子扭成古怪的角度，脑袋几乎搭在肩膀上；有的手臂关节反折，走起路来却能不断挥舞；还有的干脆四肢贴地，像野兽一样爬行着，速度快得令人发寒。

“别急着走嘛，客人。”一个穿着花布衫的中年妇女挤了上来。她脸上的妆容已经糊成一团，口红抹得像血一样歪歪扭扭，眼神里却满是兴奋，“我家刚蒸了包子，皮薄馅大，保证你们吃了还想吃。”

说着，她打开怀里的竹篮，掀开盖布。

陆千秋只是随意扫了一眼，脸色立刻剧变，差点没吐出来：“我靠！那他妈是包子？”

篮子里装的，确实是圆滚滚的东西，但仔细一看，却是剥了皮的眼球。一颗颗血丝未干，仿佛还带着体温，在篮子里缓缓滚动。

“哎呀，拿错了。”妇人讪讪地笑了笑，又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掏出另一个篮子，“这个才对，真的是包子。”

这次看上去确实像是包子，可包子皮上却刻着奇怪的图纹，像某种驱邪的符咒，还在轻微地蠕动着，像是有什么活物在里面挣扎。

“我们不饿。”苏夏忍着恶心，语气冷淡。

“这怎么行？”又一个村民凑了过来，是个腰挂杀猪刀的中年男人，刀身满是斑驳锈迹，隐约还有干涸的血痕，“远来是客，哪有不吃饭的道理？来，我这儿有鸡，现杀的，新鲜得很。”

他从身后拖出一只鸡——

可那东西哪是鸡？浑身无毛，皮肤灰白如尸蜡，脖子被扭成麻花状，鸡头却还在转动，嘴里发出干涩的“咯咯咯”怪叫。

“新鲜吧？”男人嘿嘿一笑，刀光一闪，鸡头落地。

令人作呕的是，那颗鸡头竟还在眨眼，无头的鸡身却在他手里剧烈扑腾，断口处不是血，而是冒出一缕缕浓黑如墨的烟雾。

“我去……这玩意是鸡？分明是鬼！”陆千秋低声咒骂，脸色铁青。

越来越多的村民蜂拥而来，热情地争相邀约。

“到我家吧，我有上好的茶。”

“先来我家！我家床软！”

“地窖，来我地窖，阴凉又安静，住着舒服极了……”

他们说着、笑着，步步逼近，嘴角始终挂着诡异的微笑，但眼神中，却已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掠食者般的贪婪与癫狂。

“都别过来！”李正国喝道，抬起铜铃，“再逼近一步，我可不客气了！”

“哎哟，这位警官脾气可真大。”一个老太太踱步上前，穿着寿衣，脸涂着厚重的白粉，笑得让人发寒，“火气大不好啊，来，喝口水，降降火气。”

她递过来一个瓷碗，碗里的液体墨绿发乌，表面浮着气泡，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滚！”李正国怒吼，一把推开。

碗应声落地，里面的“水”洒在地上，却是一滩粘稠的脓液，还在地上缓缓蠕动，仿佛有生命般扭动。

“真是不识抬举！”老太太面色一变，语气阴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够了！”黎州冷声开口，目光冷冽如刀，“我们已经答应了你们村长的事，现在让开。”

可村民们仿佛根本没听进去，依旧在靠近，嘴里嘀咕着令人发毛的话：

“答应村长？呵，他说了不算。”

“对啊，村长不代表我们。”

“这么多阳气……我们都等了好久……”

“活人啊，太香了……”

吃？

众人心头一震。

黎州冷笑一声：“原来你们真正的打算，是把我们留下来当祭品？”

“不对，不对。”那妇人舔着嘴唇，眼里都泛起了光，“不是祭品……是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永远留在这里。”

“做梦！”陆千秋怒喝，尽管身上带伤，仍撑起战斗姿态。

剑拔弩张之际，悟能和尚缓缓站出一步。

“阿弥陀佛。”他合十低诵，袈裟上的金线微微亮起，“各位施主，生死有命，何必执念太深？苦苦挣扎于虚妄之间，不如放下执念，往生超脱。”

“你闭嘴！”一个村民嘶吼，情绪失控，“你懂什么？我们只是不想死！”

“可你们这样，真的是活着吗？”悟能语气不疾不徐，却如钟磬敲心，“你们看看自己，不人不鬼，不生不死——这，与地狱有何分别？”

这些话似利刃般戳在他们的心头，村民们纷纷嘶叫起来，有人甚至抓起自己的脸皮疯狂撕扯，露出底下干裂的纸质构造——但下一瞬，又迅速愈合，如同恶性循环。

“别说了！”

“别再说了！！”

“我们不听！我们不要听！！！”

场面失控，他们开始躁动。

“说不通了。”顾寒低声道，手中鬼伞微张，阴风四起。

“等等。”黎州伸手拦住他，转头看向老村长，“你说过，只要我们帮忙，就不会动我们。那现在，是不是该你履行承诺了？”

老村长的脸也沉了下来，眼中带着压抑的怒意：“这些孽障……已经疯了。一百年沉沦，早就忘了人性。”

“那你控制得住吗？”黎州问。

沉默片刻，老村长重重地一杖砸在地上——

“砰！”

一声巨响，地面似乎都震了三分。

村民们如遭雷击，瞬间安静下来，眼中疯狂消退，转而是惊恐。他们如同被捏住咽喉的鬼魂，一言不发地后退，转眼间全都退回屋内，街道再次变得空无一人。

“回去！”老村长厉声呵斥，声音如雷，“谁敢造次，我叫他魂飞魄散！”

一语震慑，众村民消失于黑暗。

“诸位见笑了。”老村长叹了口气，神情复杂，“请随我来。”

一行人继续朝村子中心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压抑而沉重的空气中。众人警惕万分，握紧兵器不敢松懈。

“黎州，”苏夏低声道，“这村长……我不信他。感觉他比那些疯子还危险。”

“我知道。”黎州眼神深沉，“但现在我们没有更好的路。先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很快，祠堂到了。

这座祠堂比村子里任何建筑都要保存完整。飞檐翘角，青砖黛瓦，屋脊上甚至还有老旧的石雕神像，像是在默默守护着什么。

大门紧闭，两道黄纸符封贴在上，朱砂笔画犹在，符文中透出一股镇邪之威。

“就是这儿。”老村长眼神阴沉，“封印阳气，破之即开。”

黎州望着那符，目光微动。他认得这符的笔法，心底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隐隐升起。

“这是正一道的镇邪符。”悟能也走上前，低声说道，“而且出自高人之手，难怪你们这些年动不了。”

“高人？哼。”老村长冷哼，“那狗道士不过仗着几张符，就敢阻我百年。”

“这符是镇压什么的？”李正国沉声问道。

老村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你们只需要揭符，其它的——进去之后，自会明白。”

“等等。”黎州忽然出声，“在我们揭符前，我要你告诉我一件事。”

老村长皱眉：“什么？”

黎州目光如炬：“一百年前，你说村子死于瘟疫。但我不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全村在同一天死光？”

老村长神情一僵，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沙哑地开口：“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