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头顶那颗血肉模糊的巨头，正在一点点探下，几百只眼睛睁到最大，瞳孔像死鱼眼那样翻着白。

秦书音猛地捂住耳朵，指甲抠进头皮，声音破碎：“它在说话……”

“它在笑……它在说……门要开了……”

没人理她。

黎灯忽然抬起头，她的脸白得像蜡，声音抖得厉害：“哥哥，我看见底下了。”

黎州睁开眼。

“什么。”

“那不是……不是尸丹。”

她的声音细小，却每个字都咬得极清晰：“它是个蛋。”

空气忽然一滞。

苏夏猛地看向她，瞳孔一点点收缩。

悟能喉头动了动，哑着声音：“什么蛋。”

“孵……孵化器。”

黎灯眼睛里浮出一层灰白的雾，像在看极远极远的东西：“它养着……一只……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第十三道封印破碎。

尸丹的表面忽然裂开一道缝，缝隙里涌出暗红的黏液，带着股腥甜到令人作呕的气息。

在场所有人，心脏几乎同时一紧。

“黎州。”

涂山玉的声音第一次失了惯有的戏谑，低低地带着几分冷颤：“你想过没有，这地方根本不是单纯的封印场。”

她的眼睛慢慢抬起，直视着那颗被血雾包裹的尸丹。

“这是个孵化池。”

黎州没回答，指尖的灰白符文一寸寸往上爬，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淌。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继续破封。”

李正国的头垂下去，胸口微微起伏。

苏夏抿着嘴，脸色比死人好不了多少，但还是抬起手，把血顺着纹路压进地面。

没人再说话。

第十四道封印碎了。

所有尸煞一起低下头，齐齐跪伏，动作整齐到令人背脊发寒。

它们像是在迎接什么主人的降临。

裂缝里的暗红液体越来越多，顺着地势蜿蜒流淌，没过了李小雨的脚踝。

她的身体忽然一颤，嘴唇轻轻翕动。

李正国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红得像要滴血：“小雨……”

她缓缓睁开眼睛。

那眼白已经褪成死灰色，瞳孔漆黑，像深井底看不见尽头的水面。

她先是木木地看着前方，像不认得所有人。

然后，她缓慢地开口：“爸爸。”

那声音干涩，像风吹在破布上。

李正国喉咙发出一声几乎是野兽的低吼，整个人向前扑去：“小雨——”

“站住！”

黎州声音冷得像刀，手臂一挥，灰白死气化作一道屏障，硬生生把他拦在原地。

“她不是你女儿。”

“不。”

李正国盯着那双空洞的眼睛，脸上是绝望到近乎癫狂的执拗：“我听得出来，是她……是她的声音……”

李小雨缓缓抬起一只手，手腕上全是黑色的裂纹，她声音里忽然透出几分无比诡异的平静：“爸爸……不要再靠近。”

所有人怔住。

她慢慢转过脸，看着黎州。

“这里是个……门。”

“什么门。”

黎州声音极低，眸底灰光微动。

李小雨的嘴角缓缓咧开，血色沿着她的唇角渗出，染红了下巴。

她声音沙哑：“这座城市下面，埋着一扇门……它通向另一个世界。”

“那是它的家。”

她垂下眼皮，声音越来越轻：“我……看见了……”

“它在……看……我……”

李小雨的声音在彻底消失前，带着一种叫人骨头发凉的释然。

下一秒，整个祭坛猛地一震。

一声极其沉闷的轰鸣从地下传出，仿佛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深渊底部翻了个身。

所有封印符文在同一刻崩碎，尸丹彻底炸裂开来，暗红的黏液溅了众人一身，冰凉黏腻，带着腐肉的臭味。

没人敢再多看一眼。

黎州右手一挥，死气化作一道屏障，硬生生隔绝了翻涌上来的血浪。

“撤。”

他声音冷得像铁，没给任何人犹豫的余地。

李正国脸上还挂着血，眼神空洞，像是魂魄已经被抽空。

可当他看见李小雨瘦小的身影，还是一步一步走过去。

他弯腰，小心地把她抱进怀里。

那一刻，没人出声阻止。

她看上去太轻了，像一具没了生气的人偶。

“走。”

黎州转身，踏过地上碎裂的符文，带头朝通道走去。

所有人跟在后头，没人再看那座已经塌成血池的祭坛。

他们一边走，头顶的血肉巨头缓缓收回洞口，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睛在昏暗里缓缓闭合，像什么暂时满足的野兽。

走廊里残留着刺鼻的血腥气。

每一步脚下都发出黏滑的响声，像是踩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没人再出声，只有李小雨断断续续的呼吸，带着刺耳的破碎感。

他们走了很久，像是走了一个世纪，直到通道尽头透出一丝模糊的光亮。

顾寒的声音沙哑：“出去以后，先想办法让她活下去。”

苏夏点头，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先救她，再想其他。”

“她已经不是正常人。”

涂山玉那双妖冶的狐狸眼看了李小雨一眼，眼底浮起一抹复杂：“那东西在她身体里留了种，随时会醒。”

李正国紧紧抱着女儿，指节发白：“不管她变成什么，她都是我女儿。”

没有人反驳。

黎州没说话，只是抬手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

冷风扑面而来。

他们踏出门槛的刹那，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本熟悉的江城，此刻仿佛被血染过。

夜空下，一轮巨大的血月高悬，红得像在滴血。

所有街道上，原本灰白的路灯此刻一盏盏熄灭，黑暗在巷子里蠕动。

街角，有个浑身溃烂的人影站着，眼珠像白色的蛆，缓缓转动。

它低着头，一口口啃着自己胸口的血肉，发出湿哒哒的咀嚼声。

再远处，一排排人形影子静静伫立，脖颈歪到不可能的角度，齐刷刷看着血月。

秦书音脸色灰白，喉咙里发出一声颤音：“这……是哪里……”

“还是江城。”

黎州看着那颗血月，声音很轻：“只是门开了。”

悟能双手合十，指节颤了颤：“怨业如潮，已成劫数。”

苏夏缓缓抬头，鬼纹在她颈侧一寸寸浮现：“如果这里只是一个封印点，剩下的七个，已经在松动。”

“八个。”

涂山玉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低冷：“一共有九个封印点，分布在整个江城底下。”

“每一个都镇着一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