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毫无征兆地从苏夏眼角滑落，她终于明白了这些怨灵为何无法归去，不是仇恨，不是恶意，而是“不甘”。

“我知道你们的痛苦。”苏夏缓缓起身，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然，“你们不是咒灵，是被世界遗弃的名字。”

她咬破手指，鬼纹之血滴入魂灯，那一瞬，魂灯浮出百道古纹光线，将每一具怨灵都链接在一个共同的图腾之中。“我以鬼纹一族第十九代传人身份，为你们立誓,你们的名字，将刻入魂灯，刻入我族冥录,你们的死，不会被遗忘。”

那一刻，咒域震动，鬼纹散出万道微光,怨念漩涡缓缓停止旋转，无数亡魂停在空中，他们的眼中，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光”,不是冤毒的光，也不是愤怒的光，而是释然。

“她做到了。”悟能低声叹息，“她将万魂，安葬进了一个承认他们存在的咒文之中。”

“你疯了吗？”苏袖皱眉，“你承了万死之债，以后你死的时候，这些魂也会找你要因果。”

“他们不是债。”苏夏抬头，目光坚定，“他们是我族的血。”

那一刻，整个战场的气息改变了,不是诡异平息，而是咒力重新获得了“秩序”的承认。

远处的黎州抬头，看着苏夏站在万魂之中，身披鬼纹，衣袂翻飞，那一刻，她像一尊真正的冥王——不是统治生者，而是为死者正名。

他眼神微动，却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举起鬼笔，在空中写下一个字：“铭。”

焦土之上，风终于停了，魂灯归位，咒域沉寂,众人站在战场中央，看着地下缓缓闭合，千魂归眠，万咒沉寂，他们知道，这一战——

终于真正结束,接下来，是神座之门,而这一路走来的他们，再也不是最初那些少年,他们身上背负的，不只是生者的希望，更是死者的托付。

“终于结束了。”苏夏低声吐出这句话。

然而刚说完，脚下焦土再度剧烈震动，那不是单纯的地脉崩裂，而是一种空间结构在塌陷的征兆，就像整块战场的“基底”，正在被某种力量拖入另一个世界。

顾寒第一时间撑伞遮蔽上空，银色雨丝密布，却被一道透明的力场直接弹开。

秦书音抬头看天，她的眼中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血色月痕”，那是音灵咒对空间波动的反应机制，只有当“跨维度干扰”出现时才会激活。

“我们要被传送了。”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安，“不是鬼修罗的领域，也不是咒域，是……某种实体建筑。”

“等等——是那个。”李正国猛然抬头，看向东方，那片本该荒芜的焦土深处，居然缓缓升起了一栋奇怪的建筑物。

那是一座仿佛由骨骼与钢铁混合铸成的庞大殿堂，高塔横梁如兵刃穿空，墙面浮雕密密麻麻，全是战争画卷。

整座建筑呈螺旋结构，分层围绕着一颗仿佛燃烧的“战争之心”，而最顶部刻着一行极其古老的咒文：“万战皆录，永不终焉。”

“永恒战争博物馆。”黎州看见那行咒文时，魂灯微颤。

下一秒，众人头顶浮现一道黑红漩涡，漩涡像活物一样旋转，伴随着刺耳的战鼓声，将他们一一拉入其中，他们落地的地方，不再是焦土。

而是一间密闭展厅，高六米，宽三十米，四周全是厚重的金属墙体，每一寸墙面上都悬挂着兵器：刀、枪、戟、棍，还有最原始的石斧和钉棍，那些兵器没有锈斑，却全都带血。

展厅中央立着一块黑色碑石，上面用繁复古文刻着展厅规则：本展厅规则如下：禁止任何形式的流血。若有鲜血溢出，则视为战斗余留之物，本馆将予以封存，永久展出。

黎灯第一个脸色变了，他预知咒响起，魂灯闪烁成一种极其危险的频率。

“如果我们受伤流血，就会被这座博物馆当作标本，永远留在这里。”他说完，众人齐齐屏息。

苏袖咳了两声，体内百鬼躁动，他看向自己的手掌，半透明的鬼纹正在发出不详之光，“这里的规则不止对人有效，对诡异也有效。”

顾寒抽出鬼伞，沉声问：“咒器呢？也不能触发攻击性？”

“可以防御，但不能反击。”李正国声音低沉，检查自己鬼铃上的血印，“这座展厅把血当成了咒力的通行令牌，一旦你流血，就说明你属于它。”

他们小心翼翼地行进，脚下是石板地面，但每一块石板上都压着残破兵甲，有的还是古战甲，有的则是现代迷彩服。

“这是千年战争的碎片。”悟能轻声诵咒，他感觉头顶仿佛有万千亡灵盯着他们，像是在等待下一场战争的发生。

走了不到十步，李正国忽然一顿，目光冷了下来，他看见前方展墙上挂着一件自己曾经配属特勤时穿的战甲，编号、血渍甚至还带着自己当年的编号贴纸。

“这不是仿品，是……原件。”他的指节已经攥得发白。

“你来过这。”苏袖平静出声，“或者说，你死过一次。”

“我没死。”李正国咬牙。

“可这博物馆说你死了。”黎州看着展墙，目光比任何人都冷，“它收藏的是战争之死，不是生命之死。”

就在此时，黎灯突然后退一步。“快躲！”

众人立刻散开，下一秒，头顶吊灯猛然炸裂，一块碎片擦过顾寒手臂，带出一道浅浅的血口。

“糟了。”苏夏猛然转身，却来不及阻止，那滴血在空气中飞出不到五厘米，就被一道无形力量强行吸走，消失在半空。

接着，整面展墙发出轻响，顾寒的影像，出现在展墙之上，他撑伞的身姿、他左臂的血痕、他那句“我不怕死”的口型，全都被镌刻成石。

“你在这间博物馆里，被记录了。”黎州声音低得像冷风，“只要再流一次血，这面墙就会用你的肉身替代幻像。”

“靠，这地方太见鬼了。”顾寒低骂一声，立即撕下袖布止血，“我可不想当什么展品。”

他们继续前行，不敢再大意，每一步都踩在骨骸与泥土之间，每呼吸一下，都像是踩在千军万马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