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了啊！”

我都忘了周围还有人，忽听一声尖叫，避灾的房客们还有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一哄而散！

连客栈的厨子以及几个打杂的都一窝蜂跑了。

还是跑堂的伙计有良心，扶起腿软的掌柜，蹒跚着也要跑路，我闪身拦住他们，“掌柜的且慢。”

“好汉饶命啊！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客栈掌柜“噗通”一声就跪了，伙计也跟着跪倒，俩人连声求饶，还都闭上了眼。

“……”

我也是哭笑不得，伸手去扶那掌柜，没想到一碰他，他就触电似地一颤，急叫道：“好汉也看见了，小人这家当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怎一个惨字了得？！好汉就可怜可怜小人，把小人当个屁给放了吧！”

“……”

我只好叫汉琪过来，拿出各自身上所有的钱财，都堆在那掌柜的面前地上，然后对汉琪说道：“带上余红药的尸体，咱们走吧，去警局。”

“嗯。”汉琪应了一声，捡起了余红药的尸身。

客栈掌柜和伙计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看见地上对着的雪亮银元还有成叠的纸币，一时都傻眼了：“哎？！”

“好汉，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掌柜嗫嚅道：“您放心，小人自幼嘴就严实，刚才的事情，打死都不会说出去的！您，您不用拿这些钱封小人的口。”

“我们不是坏人，掌柜的也无须担惊受怕。”我解释道：“被杀这少女是旁门左道之徒，就是她放火烧了你的客栈，目的是为了害死我和我弟弟。总而言之，此事因我们而起，你受我们所累，这些钱该收下，不必推辞。”

汉琪也说道：“我们身上就只有这么多钱了，肯定是不够赔你客栈的，我们还有两匹马，一驾马车，全都归你，多少都算补偿。”

掌柜的听得呆如木鸡。

脸上瞬间变换了好几种表情。

“告辞了。”

我提起行李和证物箱，汉琪扛着余红药，向九江警局走去。

“好，好人啊！”

身后忽然传来掌柜的一声大喊：“多谢好汉！两位好汉一路顺风！”

汉琪啧啧叹道：“昨天刚领取的赏金，还没有焐热，就撒出去了，咱俩没有发财的命啊。”

我说：“值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对！这个案子的赏金更多，现在就去警局抓凶手，然后找吕明翰要！”汉琪说着，忽问道：“我方才杀余红药，本以为大哥会阻拦，结果连说都没有说我一句，怎的，大哥转性了？”

“在她说出那些逝者都该死的时候，连我都想动手了。”我冷冷说道：“同样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偏她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一文不值吗？那些遇害者没有招谁惹谁，却都惨遭虐杀，她反倒说是荣幸，那就让她也荣幸荣幸！”

“就是说嘛！”汉琪喜道：“大哥这样想才对！有些人就不是人，没有人性的，你跟它讲道理是讲不明白的，浪费时间，也浪费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它再去投胎一次，重新做个人！”

“嗯。”我颔首道：“我佛慈悲，可也降妖除魔嘛。”

天色渐渐发亮，街上却空无一人，我和汉琪直到警局，才算见着人影。

还不到上班的点，警局里只有值夜的警士，也正是送汉琪地图的人，见我和汉琪提着箱子抗着尸体昂首而入，惊得慌忙迎来，惶遽地看着汉琪把余红药的尸身丢在地上，“这，这是——”

“是坏人！”汉琪冷笑道：“我杀的。”

警士打了个哆嗦，噤若寒蝉，也不敢多问。

我解释道：“大兴客栈被人放火烧成了白地，我们两个还有许多人都险些葬身火海。这个女人叫余红药，是纵火杀人的凶犯之一。还有个首恶元凶在逃，叫顾星梦。安庆城的惨案，也是她一手炮制出来的。”

那警士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放火烧大兴客栈？也太胆大妄为了！那可是个老字号啊！两位先生在局里歇着，我带几个兄弟去纵火现场看看！”

“去吧去吧。”汉琪摆了摆手。

那警士立刻呼朋引伴，叫了几个同僚，带上家伙，骑上自行车，一溜烟跑了。

我笑道：“这是躲我们呢。”

汉琪道：“正好落得个清净。闹腾了半夜，没有睡好，再去眯一会？”

“好啊。”

我俩也不客气，提着行李、证物箱和尸体进了警局大厅，找了几条长板凳，拼凑整齐，权当是床。

临睡之际，汉琪玩心大起，把尸体摆了个坐姿守在门口。

我说他奇葩，他还不服。

和衣躺下，直睡到天光大亮，梦中听到说话声和脚步声，我才醒来。

已经到了白天的上班时间。

厅门外聚集了一大群警士，在院子里探头探脑，嘀嘀咕咕，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进来。

汉琪也被吵醒了。

我俩改躺为坐，外面的人瞧见，瞬间安静下来。

汉琪好笑道：“大哥，他们这是害怕咱们？”

我说：“是害怕你。”

汉琪道：“至于吗？”

我说：“你连他们局长都敢挟持，如今又摆个尸体坐在门口，谁能不怕？在他们眼中，你都变态了。”

正说话间，一声呵斥传来：“都聚在院子里干什么？！手里头没工作了啊！”

是吕明翰到了。

“局长，有个尸体坐在厅门口，进不去啊。”

“嗯？！”

人群散开，吕明翰大步走来，骂道：“谁他妈这么缺德，把尸体摆在警局大厅门口？！还是个女尸，诚心给老子添晦气啊！老子——哎？这，这不是神断先生，还有阎罗先生嘛！你们什么时候来了？”

汉琪戏谑道：“我们天不亮就来了。但登门拜访，也不能空着手嘛，得带礼物！所以特意给你送个尸，祝你尸尸顺心！尸尸如意！遇尸成祥，逢尸化吉！”

“别，别开玩笑了。”吕明翰满头冷汗，讪笑道：“哪有送礼送尸体的。”

我扒拉开汉琪，让他别闹，把尸体搬走，又将夜里发生的事情对吕明翰说了一遍，吕明翰听得傻眼。

汉琪说：“你那几个值夜的手下说是去大兴客栈看现场了，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别是遭遇不测了吧？”

吕明翰“哼哼”道：“他们出个屁的现场！一个个懒得蛋疼，胆小如鼠，遇到这种事，躲还来不及，根本不可能凑上去，肯定是回家睡觉了。”

我和汉琪都是一阵无语。

汉琪嘲讽道：“难怪你们这里治安这么好呢！把我送给你的尸体装裱起来吧，摆在警局最显眼的位置，起个名目，就叫‘尸位素餐’！”

“阎罗先生真是幽默。”吕明翰干笑了两声，也不觉羞愧，“一个月几千块钱，拼什么命啊，是不是？”

“说到钱，我问你，如果我们把连环奸杀案破掉的话，你给多少赏金？”汉琪问道。

吕明翰伸出两根指头：“两千块！可不是法币，而是大洋哦！”

汉琪眼睛一亮，随即冷笑道：“你拿得出来吗？”

“别小看兄弟我啊。”吕明翰挺胸凸肚道：“只要两位先生真能破案，兄弟我就能拿得出来！保证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汉琪抚掌说道：“妙极！你拿钱吧，案子已经破了！”

“啊！？”

吕明翰先是大吃一惊，随即喜形于色：“真的？！”又觉汉琪不靠谱，转瞬看我，“神断先生，是真的吗？”

我没有看吕明翰，而是把目光投向厅外站着的一群警士，幽幽说道：“算是破了，凶手应该就在他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