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你们不能去找他……”余招娣大惊失色，连连摇头。

汉琪一愣，随即冷笑道：“怎么，难道你还要护着那个杂碎，舍不得让他去死？”

余招娣咬牙说道：“我比谁都想让他去死，去下地狱！他就算是被千刀万剐了，我也不会心疼半点！”

汉琪道：“那你拦我干什么？”

余招娣打了个冷颤，“杀人可是要枪毙的，我，我不能连累你们。”

“这你就多虑了。”汉琪嘿然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那杂碎是被我杀掉的？其实就算知道是我杀的，又能如何？我既然敢杀，就不怕吃枪子！为民除害，难道还有错了？就如今国府这些狗官，能枪毙我陈汉琪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余招娣却还是摇头，说道：“那畜生人高马大，身强力壮，跟骆驼似的，打小还学过几下子拳脚，平时在镇上都没人敢惹。你，你们年纪轻轻，细皮嫩肉的，肯定打不过他！你们都是好人，我也不能让你们为了我们娘仨，去白白搭上性命！趁着那畜生还没回来，我只求你们能带着翠翠和玲玲，离开肇远镇，不管去什么地方，都比留在那畜生身边强！我，我给你们磕头了！”说着，她又准备跪下。

我伸手把她托住，不让她跪，沉声说道：“余大嫂，你且放心吧，似孟祥刚那种只敢殴打自己妻子，作践自己女儿的货色，还没本事伤我们兄弟！你只管告诉我们，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赌博，我们自有惩治他的办法！”

余招娣哪里肯信，固执道：“两位小兄弟，你们年轻气盛，好打抱不平，心意我领了，可你们真打不过他的！他力气大得很，一巴掌就能把我给扇晕过去！有时候赌输了赖账，放债的找上门来，几个大汉都不是他对手！”

“那你瞧瞧这个！”汉琪不耐烦起来，忽然从桌上抓起那根小黄鱼，放掌心里猛攥，瞬间拗成一团，又丢到了桌上！

跟着踢起地上一块砖头，半空中挥掌拍下，“嘭”的一声，击得粉粉碎！

余招娣和翠翠都惊得一激灵，失声而呼：“天爷啊！”

汉琪甚是得意，狞笑道：“那杂碎的力气有我这般大吗？”

余招娣摇了摇头，“没，没有。”

汉琪“哼”道：“我料他也没有！骆驼就算再壮，打得过老虎，抵得住猛龙么？！我拍碎他的脑袋，与拍碎这砖头不会有什么区别的！快说，他人在哪里！”

余招娣定了定神，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但转瞬又踌躇起来，“要不算了吧，你们还是别去找他的好……”

汉琪急躁起来，叱责道：“我真不想骂你！可你这娘儿们也太不像话！磨磨唧唧，啰里啰嗦，真不知道你那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是被那杂碎给打坏了么？！我们兄弟是要给你解决祸害，救你们母女三个脱离火坑的，你当我们俩大晚上跟你在这儿磨嘴皮子呢？！要我说，你还是没有被那杂碎打够！”

余招娣嗫嚅着，欲言又止，畏惧地看了汉琪一眼，随即躲闪开来。

“大哥哥，你，你误会我娘了。”翠翠忽然开口，声音虽然打颤，却兀自替母亲解释道，“我娘是怕你们遇到那些当兵的，被他们打死。”

“当兵的？”汉琪大皱眉头，看向余招娣，“这又关当兵的什么事了？别打哑谜了，你说！”

余招娣咬了咬嘴唇，又迅速望了一眼远处，然后说道：“之前镇子上开场聚赌，都是暗地里，因为禁赌，也怕被抓。可近几个月就摆上台面来了，那畜生回家的时候炫耀，说再没有人敢管他赌博了，因为赌场的庄家是军官，看场子的都是带枪的大头兵！那畜生还说，他跟好几个大兵混得不错，相互称兄道弟，甚至都换帖子拜把子了，又说军官手底下管着几千号人马，都驻在镇子周围……你，你们就算再厉害，也不是神仙，真不能去招惹那些当兵的！”

我和汉琪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你说的这些个当兵的，莫不是来自国军湘鄂赣边区游击挺进第二十一纵队的独立第三团？”

余招娣茫然了片刻，犹疑道：“那畜生好像说过是个团，团长姓李……”

“肯定是那个李岳霆了！”汉琪冷笑了起来：“不是我瞧不上他们，就国府这些个狗官，从上到下，没有几个好东西！让他们驻扎在镇上，是为保境安民的，他们倒好，开场聚赌！倒也正好，老子去把他们给一勺烩了！”

便在此时，忽然有响动从破门房里传来，接着，便走出一个豆芽菜般的小女孩，身体极其单薄，比翠翠还要枯瘦伶仃！

瞧见我和汉琪，那女孩吃了一惊，慌忙折返回去，躲在了门后，探头探脑地往外望，却不敢出来。

“她就是我的小女儿，铃铃。”余招娣介绍了一句，招手喊道：“铃铃你过来，不用怕，他们是好人。”

铃铃怯生生地看了我和汉琪几眼，稍作犹豫，然后便走了出来，一溜小跑到余招娣身边，揪住衣角，低声说道：“娘，我把衣服都洗完了，豆子也磨好了，还有别的活儿要干么？”

余招娣还没言语，汉琪便说道：“歇着吧孩子，什么都不用干了！”

我瞧见铃铃的手指粗肿得跟萝卜一样，十二岁的身体还没人家十岁孩子高大，也觉心疼，更觉孟祥刚不算个人了！

“余大嫂，不必为我们兄弟担心，告诉我们赌场在哪里！”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说出来，今夜一了百了！你们母女三人，从此脱离苦海！”

汉琪附和道：“你要是还不说，那我们就不管你了！我们立刻就走，也不会管你这两个女儿！你就等着那渣滓回来，继续打你，然后卖掉翠翠，再祸害玲玲！”

说罢，汉琪提起包袱，作势要走，顺手还抓了被他拗成团子的小黄鱼。

余招娣见状，急道：“别走！你们别走！我说，我说！出这条巷子，往东走到第二条街口，就能看见一座灯火通明的老楼，原来是肖大户的房子，如今被他们占了当赌坊。”

汉琪笑道：“这不就结了？大哥，你说今夜有缘撞鬼，结果寻常的鬼一个也没有撞到，到头来要去会一群赌鬼！嘿嘿~~~走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