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先前被桑子默支开的老五回来了，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二哥，你要的药材我都带来了。”

“好，有劳。”桑子默伸手接过，道：“你们且叙话，容小可失陪片刻。”言罢，便在一旁默默配了起来。

闲聊之中，我早已得知，老四姓燕，老五姓焦……与佟三类似，金成鼎常呼之为燕四、焦五。

金成鼎吩咐道：“五弟，你再回客栈一趟，把兄弟们都叫起来，准备分钱！”

“要分钱啊？！”焦五看了看摆了一地的黄白之物，顿时兴奋起来：“好好好！我这就去！”

“嘴脸！见钱眼开啊！”金成鼎笑骂道：“不是给你们分，是让你们拿这些钱给镇子上的穷人们分！看谁家穷，就丢到谁家去！明白了吗？”

“哦~~~”焦五悻悻地一笑，道：“老大现在可以啊，都开始普度众生了。”

“少打趣老子！”金成鼎道：“这是两位先生的主意！我深表赞同！”

“哦哦！”焦五恍然道：“积阴德的好事，我这就去！”

我挑出来了一部分金银珠宝，又拿了一沓子法币和十来封银元，都装进一口袋子里，对汉琪说道：“弟儿，你和金大档头在这里分钱，我去余招娣家中一趟。”

汉琪说：“这大半夜的，人家都睡了，明天再去不迟。”

我说：“送钱的事情没人瞧见最好。而且孟祥刚一直没回去，余招娣今晚肯定是心惊肉跳，难以安眠。”

汉琪点了点头：“那大哥去吧，这里交给我们，我们等会儿便做散财童子去。”

桑子默忽起身说道：“神断先生，小可与你共同走一遭吧。”

我见他封了好几包药，都用细绳系着，提留在手里，不免疑惑：“桑二档头这是？”

桑子默叹了口气，说道：“方才听先生说，那个叫翠翠的孩子，才十四岁，便怀上了孟祥刚那畜生的孽种，岂能置之不管？真到显了怀，或是以后生下来，叫她何以自处？镇子太小，人人相熟，众口铄金，流言可畏啊！她家里都是女眷，若是自己去买药来小产，也恐人尽皆知！而小可略通医术，已经配制好了打胎药，趁早让她服了，把那孽种消掉，也算是功德一件！”

我闻言大喜，连忙谢道：“我正因为这事情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二档头真乃及时雨也！”

“惭愧啊。”桑子默摆了摆手，“两位先生肯为陌生人出头至此地步，小可不过是举手之劳，又算得了什么？”

汉琪好奇道：“吃了你这药，肚儿里的胎儿就没了？”

桑子默“嗯”了一声。

汉琪又问道：“怎么包药纸的颜色还不一样，有红的有黑的？”

桑子默道：“黑的是打胎药，红的是打胎之后，恢复身体元气的安宫养身补药。”

汉琪赞道：“真有你的，想得这般周全！”

金成鼎得意洋洋道：“那当然啦！毕竟是我们这伙人里的大拿！大管家！大国手！大狗头军师！”

汉琪说：“狗头军师不是夸人的吧？你个大文盲！”

金成鼎一时无言。

我和桑子默笑着告辞。

……

夜色如晦，我引着桑子默悄然来到余招娣家那破旧的门房前，轻轻叩了叩。

屋内立时就传出了轻微的动静，接着便有人颤声问道：“谁？”

是余招娣的声音。

果然如我所料，她还没有睡下。

“余大嫂，是我……”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余招娣那张惊魂未定的脸。

待看清楚是我，她方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先生！”

“大嫂，没打搅到你吧？”

“我一直都没敢睡着。”

“两个孩子呢？”

“她们都睡下了。”

“我来是报丧的——孟祥刚在赌场输急眼了，与人发生争执，结果被殴打致死，请嫂子节哀顺变。”

“真的？！”余招娣浑身一颤，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便是巨大的解脱和悲喜交加！

我点了点头，“真的。而且很惨，尸骨无存。”

“报，报应！活该！”余招娣双眸中的泪水猛然汹涌而出，浑身颤抖着，手捂心口，“谢天谢地！谢谢先生！谢谢先生的大恩大德啊！”

我摆了摆手，“嫂子客气了，我哪有什么大恩大德啊？我就是来报个丧。”

“不是报丧，这是报喜！我和翠翠、玲玲，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再也不会受他欺辱了！”余招娣说着，又要磕头，被我拦住。

“这些钱，你拿着。”我将沉甸甸的钱袋子塞到她手里，她差点没接住，惊讶道：“这，这是——”

我说：“里面有些法币和银元，还有些珠宝首饰，足够你们母女三人赎回地产，好好生活。”

“不行不行！”余招娣闻言，慌忙要还回来，我正色说道：“这都是赌场里的不义之财，给你，你就拿着！别到处乱说，也别向亲朋好友炫耀！切记，财不露白！”

“赌场里的钱？”余招娣更加惶恐：“那些人不好惹的！”

“放心吧，以后镇上不会有赌场了。”我安抚道：“而且今夜镇上的穷人都能分到不少钱，你并不是唯一的。”

“这……多谢先生，先生是活菩萨，是活佛……”余招娣抱着袋子，如同捧着千斤重担，手抖得厉害，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还有，这位是桑先生，精通医术，他来是，是翠翠那个……”我指了指桑子默，略作介绍之后，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桑子默连忙接过话头：“听闻大嫂有个女儿叫翠翠，身体微恙，需要调理，具体情况，小可都已经听神断先生说了，特地带了药来。”

余招娣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又是羞愧，又是感激，“那，那麻烦先生了，我这就去把翠翠叫醒，两位先生请屋里坐！”

那巴掌大的地方，再进去两个大男人，哪有立锥之地？更何况还有两个小姑娘在里面睡着呢……我连忙说道：“桑二档头，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就好。”

“嗯~~”桑子默点了点头，又对余招娣说道：“大嫂不必把人叫醒，我只须把一把令嫒的脉就好。”

两人进得屋内，不多时我就听见桑子默说道：“确实有孕在身，但这孩子惊吓过度，气血两亏，胎气不稳……这腹中的胎儿，不能再留。这黑色药包是‘通经化瘀汤’，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明早给令嫒服下，一个钟头内会腹痛出血，不必惊慌，那是正常反应，只需小心照料即可。这红色药包是‘安宫益气补血汤’，也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半碗……让她卧床静养，饮食清淡，切忌劳累受寒……”

桑子默叮嘱了许久，方才出来。

我俩迅疾告辞，余招娣又是好一番千恩万谢！

我心中一块石头也算是彻底落下。

回肖家大院楼的途中，我看见街上有人影晃动，好些个人鬼鬼祟祟地，来回奔走，桑子默笑道：“神断先生，你派出去的‘散财童子’们，开始行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