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整个肇远镇都没有安宁下来。

狗叫声持续到天色发亮！

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回到萧家大院之后，我和汉琪就在楼上简单收拾了一番，准备和衣而睡。

金成鼎也不回客栈，非要和我俩睡在一起，我俩躺床上，他就打地铺，赶都赶不走！我和汉琪也是无奈，索性由着他。

桑子默、佟三、燕四、焦五等人见状，有模学样，也都不走了。

所幸肖家大院里房子多，比钱老抠的客栈还宽绰，有的是地方睡。

……

待到第二天醒来，已经快晌午。

金成鼎还在呼呼打鼾。

汉琪捏住他鼻子，把他弄醒，骂道：“你这厮非要跟我们哥俩睡一屋，合着就是为了折磨我们？从头到尾，咬牙放屁打呼噜！吵得我一夜都没有睡好，你倒躺美了！”

“瞎说。”金成鼎嘟囔道：“我从来都不打呼噜。”

“是，你不打呼噜，你打雷！”

“真的，我这人睡觉最安生了。”

“滚滚滚！”

“……”

我们收拾收拾，下得楼去，但见吴世轩、阮必坚、黄天松等一干人还结结实实地在柱子上拴着，个个垂头丧气。

瞧见我们三个，吴世轩又大放厥词：“我告诉你们，趁早把我们放了！敢绑架国军军官，你们完蛋了！整个肇远镇都在我们第三团的掌控之下，你们逃不掉的！”

“去你妈的吧！”金成鼎过去就是一脚。

把人嘴都给踢歪了。

汉琪上前又补了一脚，吴世轩老实了。

此时，佟三从外面进来，寒暄道：“哟，老大，两位先生，都起来了？你们还不知道吧，这镇上的人发现咱们夜里送去的钱之后，都乐疯了！”

金成鼎忙问道：“老乡们都说什么？”

佟三笑道：“说什么的都有！什么财神爷下凡了！佛祖显灵了！什么观音菩萨普度众生了！散财童子来串门了！关二爷劫富济贫了！这大街小巷，一道两行，都在那儿比谁家捡到的钱多！有烧香的，有祭祖的，有拜神的，还有人去买炮仗放，热闹地跟过年似的！”

金成鼎也“嘿嘿”直乐，“这做好事，还真痛快啊！”

佟三说：“可不是嘛，兄弟们也很高兴，商量着晚上再来一波！”

金成鼎诧异道：“钱不是都散完了吗？你们这帮小瘪犊子，不会是私藏了吧？”

“哪能啊！”佟三说：“兄弟们打算把自己的钱都发了！还有你那两袋子钱！反正神断先生都说了，钱财乃身外之物！”

“滚你的蛋吧！”金成鼎骂道：“哪有打肿脸充胖子的？亏你们想得出来！”

我也笑道：“做好事，也得量力而为。”

佟三讪笑道：“在乡亲们一声声的夸奖中迷失自己了……”

说话间，桑子默也走了过来，寒暄了几句，说：“两位先生，老大，快去洗漱吃饭吧。”

金成鼎诧异道：“还有饭？”

桑子默说：“特意叫来老六过来下的厨。”

佟三说：“老大你不知道，这大户住着可比客栈里舒服多了！院子大，房间多，还有后厨！那灶上米面油盐、鸡鸭鱼肉、花果蔬菜……应有尽有！这帮混蛋，是真他娘的会享受！”

“那感情好！”金成鼎立刻向我和汉琪炫耀起来：“两位兄弟，没跟我白睡吧？我们家小六子的厨艺一绝！”

汉琪说：“搞清楚啊，是你死乞白赖地跟我俩睡！”

我叹了口气，汉琪可算是找到能斗嘴的人了。

一路上叽叽喳喳，从洗漱到花厅，他俩的嘴都没有闲着。

还好饭菜确实可口，把他俩的嘴给堵上了。

饭后，我和汉琪便打算动身，于是向金成鼎等人告辞。

金成鼎忙问道：“两位兄弟去哪儿？”

汉琪说：“我大哥昨天夜里不说了吗，要押着吴世轩那帮人去见李岳霆。”

金成鼎说：“那咱们一块啊！”

汉琪说：“你们跟着干什么？不采药了？”

金成鼎嗫嚅着，转眸看向我，欲言又止。

我说：“大档头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金成鼎讪讪说道：“大兄弟，您之前在客栈里说我印堂发黑，血光隐现，忌入险地，还说老三他们也满脸晦气，凶多吉少……这，这我心里实在没底啊！”

汉琪乐道：“老金，你不是不信吗？”

金成鼎挠了挠头，“原先是不信，可后来见识了你们的手段之后就信了，等听说你们是中土半神的儿子，麻衣陈家的传人，那我就更信了啊！这鬼哭峡，我肯定得去，但不能有命去，没命回来啊！神断兄弟，你教教我，有没有什么破法，能让我和我的兄弟们躲过一劫？”

我问道：“这鬼哭峡是非去不可吗？”

金成鼎叹了口气，说：“不去也是个死。”

我吃惊道：“那是为何？”

金成鼎说：“你们听说过李济棠吗？国府军事委员会高级参议，粤系军阀的大佬，手握实权，在南方军政界影响力巨大！但是这人得了一种怪病，叫‘血痹症’，对吧老二？”

“对。”桑子默接着说道：“这种病初发于四肢末端，先出现不明原因的紫绀，并伴有针刺样疼痛和冰冷感，尤其在夜间加剧！随后，紫绀区域逐渐扩大，皮肤渐渐变薄、发亮，继而出现坏疽迹象！疼痛感会大幅加剧，直至难以忍受！身体其他部位也会现出不明淤斑，等到坏疽范围扩大，就只能截肢保命了……这种怪病，洋医是束手无策的，他们用常规的抗凝以及扩张血管的药物只能略微延缓病症发展，但效果甚微！我们中医认为其是‘寒凝血瘀，毒邪入络’的奇症，需至阳至烈的药材方能破冰通痹！”

我颔首道：“听明白了，就是这个李济棠得了‘血痹症’，须要特殊药材，只有鬼哭峡有，所以你们便来了？”

“聪明！”

金成鼎说：“这种病只有‘虎啸芝’能治！而虎啸芝别处都找不到，只有鬼哭峡能长出来！那李济棠位高权重，富可敌国，身患血痹症已经不短时间啦，手指末端都开始坏死啦，日夜饱受疼痛折磨，生不如死啊！他遍寻名医无效，偶然见着了一位隐世的医脉高手，从人家口中得知鬼哭峡的虎啸芝是唯一的希望，于是就开出了天价悬赏！”

汉琪冷笑道：“原来你们是为了钱，替大官跑腿呢！”

“阎罗兄弟，话不能这么讲啊。”金成鼎正容说道：“鬼哭峡恶名在外，我们采药的谁不知道去了会九死一生？李济棠虽然天价悬赏，可也没有人敢应这活儿！没办法，李济棠就派了下属强制把南北各省的药行头目都请到了南京去，看能不能忽悠到谁……我当然也去了，本来打算不接茬的，可没成想，他开出来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他许诺事成之后，不仅重金酬谢，还能保举我的药帮成为‘国府官办药行’，下可以垄断部分药材渠道，上能受到国府官方庇护！钱财也倒罢了，但是能从野路子变官办，这诱惑，兄弟真受不了啊！混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进体制内么！你问问我这些兄弟们，谁愿意过跋山涉水、刀口舔血的日子？能有个铁饭碗，光宗耀祖，好生安顿下来，不比终日风餐露宿，与人争凶斗狠强么？我也是为了大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