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枝跪在地上，望着贤妃离去的方向，袖中的桃花木灶台硌得掌心生疼。​

王师傅颤巍巍地扶她起来：。

“快起来吧，地上凉。”​

桑南枝摇摇晃晃地站起，肩头的米粉簌簌落下，像一场细碎的雪。

她拿起贤妃留下的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清苦的药香漫出来，混着御膳房里甜腻的糕点香，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安稳感。​

“师傅，”

她声音发哑，“您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王师傅叹了口气，拿起扫帚清扫地上的米粉：“对错哪有那么容易分。”

“只是娘娘的话糙理不糙，这世道，哪有什么地方是真正的避风港。”​

桑南枝走到案前，看着被踢翻的面案，上面还沾着没揉完的面团。

她一直以为自己追求的是安稳，却忘了安稳从来不是逃避就能得来的。​

“您说得对。”

桑南枝拿起擀面杖，“我先把面案收拾好，明日一早就开始准备百味宴。”​

接下来的两天，桑南枝像换了个人。她不再唉声叹气，只是一门心思扑在百味宴的筹备上。​

她去御花园采摘最新鲜的花瓣，用来做桃花酿和玫瑰膏；去库房翻找出陈年的花雕酒，打算做一道醉蟹酥。

还特意让人从城南带来黄婶腌的酱菜，想在宴席上添一道带着市井烟火气的小菜。​

王师傅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嘴上却还是念叨：“慢点忙活，当心累坏了身子。”​

桑南枝笑了笑：“没事的师傅，我心里有数。”​

夜深人静时，她会拿出贤妃给的安神香，点上一支。

她不知道萧鹤川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生自己的气。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把这桌百味宴做好，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些帮助过她的人。​

第二天傍晚，百味宴的最后一道点心也准备好了。

桑南枝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小太监匆匆跑进来：“桑御厨，皇后娘娘派人来问，百味宴准备好了吗？”​

桑南枝点了点头：“准备好了，这就送去。”​

她跟着小太监来到皇后的寝殿，只见殿内灯火通明，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都已就位。

陛下和皇后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笑意。​

桑南枝深吸一口气，指挥着宫女们将百味宴一道道端上桌。

当最后一道合欢糕端上来时，殿内响起一阵惊叹声。​

皇后拿起一块合欢糕，尝了一口，赞不绝口：“不错不错，这糕点做得精致，味道也很好。”

“桑御厨，你有心了。”​

桑南枝连忙跪下：“能为皇后娘娘祝寿，是臣妾的荣幸。”

陛下在一旁看着，也拿起一块桃花酥，细细品尝后笑道：“桑御厨的手艺越发精进了，这桃花酥既有江南的清雅，又不失宫廷的精致，难得。”​

桑南枝刚要谢恩，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角落里的身影。

萧鹤川穿着一身玄色千户服饰，正站在殿柱旁，目光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移开视线，耳根却悄悄泛红。​

宴席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桑南枝站在殿侧，看着眼前的繁华，心里却异常平静。这几日的挣扎与思索，早已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忽然，皇后笑着开口：“桑御厨，听闻你为了这桌百味宴费了不少心思，连城南的酱菜都特意寻来了？”​

桑南枝连忙回道：“回娘娘，臣妾想着百味宴不仅要有山珍海味，也该有寻常百姓家的味道，才称得上‘百味’二字。”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

“说得好！” 陛下抚掌大笑，“寻常百姓家的味道，才是最动人的味道。桑御厨，你这份心思，难能可贵。”​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萧鹤川：“萧千户，你说呢？”​

萧鹤川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所言极是。桑御厨心思细腻，所做的点心总能触动人心。”

他的声音平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番话时，心有多沉。​

桑南枝的心微微一颤，抬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这一次，他没有躲闪，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担忧，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痛楚。​

宴席过半，贤妃走到桑南枝身边，低声道：“做得不错。”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许，随即又轻叹一声，“你要走的心意，当真改不了了？”​

桑南枝愣了一下，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娘娘，谢谢您的教诲。可臣妾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市井的烟火气更适合我。”

“宫里的繁华虽好，却不是我心之所向。”​

贤妃看着她，良久才道：“罢了，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本宫也不劝你了。只是日后，凡事都要多加小心。”​

桑南枝感激地看着贤妃：“谢娘娘成全。”​

宴席结束后，桑南枝正要随宫女们离开，却被萧鹤川叫住了。​

“桑御厨。”​

她转过身，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心跳不由得加快，手心也微微出汗。​

“百味宴做得很好。”

萧鹤川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尤其是那道合欢糕。”​

桑南枝的脸颊微微发烫，低声道：“多谢萧千户夸奖。”​

“其实……”

萧鹤川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前几日是我不好，不该对你那般冷淡。我只是…… 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桑南枝摇了摇头：“不怪你，是我决定得太突然了。”​

“别说了。” 萧鹤川打断她，“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 我支持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桑南枝：“这个给你。”​

桑南枝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玉耳坠，上面雕刻着小巧的桃花，精致无比。​

“这是……”​

“算是贺礼。” 萧鹤川笑了笑，“贺你…… 得偿所愿。”​

桑南枝握着玉耳坠，心里又暖又涩。

她抬起头，看着萧鹤川的眼睛，认真地说：“萧大哥，我明日一早就会离宫。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也谢谢你…… 这份礼物。”​

萧鹤川愣住了，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随即又强打起精神：“真的…… 不再考虑考虑了？”​

“嗯。”

桑南枝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泛红，“萧大哥，你多保重。”​

萧鹤川看着她，良久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