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的规矩严归严，可也不是让你们这么使的。”

王管事看向那两个侍卫眉头微蹙，“这是我们之前御膳房的人，以前在御膳房当差，郑师傅的得意门生……”

“平日里光吃着我们御膳房的菜，不认得我们御膳房的人了是吧？”​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他们可是刚刚调任来的，哪认识什么御膳房的人……

要是什么人都往宫里带，那自己的差事还要不要了？

“王管事，这……这都是误会！”​

但王管事是宫里的老人了，他们也不好不给面子。​

左边的侍卫挠了挠头，脸上有些窘迫，“原来是王管事认识的人，我们实在是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

“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桑姑娘别介意。”​

“这次就算了，下次长几个心眼。”

王管事摆了摆手：“桑丫头，他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别放心上。”

“走吧。”​

他转头对桑南枝说：“正巧我这会儿也不赶趟，我带你进去。”​

桑南枝连忙道谢：“多谢王管事，真是太麻烦您了。”​

“客气啥，都是老熟人了。”​

王管事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丫头，都离开御膳房这么久了，怎么想起回来找刘师傅了？”​

桑南枝叹了口气，把今天遇到的事简单说了说。​

“龙肝凤髓？玉露琼浆？那是什么菜？”

王管事听完，皱了皱眉：“说老实话，我随时负责采买的，但年轻时也好歹是御膳房的师傅……”

“这俩菜我也没听过，估计整个御膳房也只有刘师傅知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

穿过一道道宫门，熟悉的宫墙、熟悉的石板路，桑南枝心里感慨万千。

她离开这里也有段日子，没想到再次回来，倒是和之前并无多大变化。

很快，两人就到了御膳房门口。​

王管事指了指里面：“刘师傅应该在里面忙活呢，你自己进去吧，我还得去采买，就不陪你了。”​

“多谢王管事！”​

桑南枝再次道谢，拎着食盒走进了御膳房。​

刚一进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御膳房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忙碌。

厨子们各司其职，热火朝天的。​

一个正在切菜的厨子看到桑南枝，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喊道：“桑姑娘？你回来了！”​

他这一喊，其他人都看了过来，纷纷和桑南枝打招呼。​

桑南枝笑着一一回应。

自己离了御膳房少说也有半年，倒是没想到这些熟面孔还都认得自己。

“刘师傅呢？”​

她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刘延德的身影。​

“刘师傅在里间呢，刚炖上汤。”​

一个厨子指了指里面的小隔间。​

桑南枝点点头，拎着食盒朝里间走去。​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刘延德的声音：“谁啊？”​

“刘师傅，是我，桑南枝。”​

门很快就开了，刘延德看到桑南枝，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南枝？你怎么来了？”

刘延德往她身后瞅了瞅，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我还当你在外面赚钱，忘了我们这帮老东西呢。”

“看师傅您这话怎么说的，我这一身厨艺还都是您调教出来的，怎么着也不能忘本。”

桑南枝把食盒往案上放，揭开盖子时热气腾起来，“我那酒楼最近遇到了些事，一时处理不了，所以我就想着进宫给您带了点新做的糕点。”​

“你这丫头，总这么客气。”

刘延德捏起块枣泥糕，咬了口直咂嘴，“比御膳房的甜浆糕对味，你这手艺是越发精进了。”​

里间小灶上炖着的汤 “咕嘟” 响，他转身往砂锅里撒了把枸杞，铁勺搅了搅：“找我准是有事吧？”

“先说事儿，别耽误了我这锅老鸭汤，炖少了时辰就出不来那股鲜劲儿。”​

桑南枝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光把刘延德鬓角的白头发映得发亮：“师傅，您听过龙肝凤髓和玉露琼浆这两道菜吗？”​

老师傅的身子立马顿了顿

刘延德转身时，眉头拧成个疙瘩：“什么破菜名，你听谁说的？”​

“今天铺子里来了个客人，点了这两道菜，说我们做不出来就没资格挂幌子。”

桑南枝指尖抠着案上的木纹，“我问了街坊乡亲，他们谁都没听过这两道菜名。”

“所以我想着您是负责御膳房热菜的，没准知道这两道菜是什么来路，就特意进宫来问问您……”​

“嘿……这倒是奇了。”

刘延德往灶前蹲了蹲，火钳在灰里扒拉着：“你说这两道菜，我可压根就没听过。”

“啊？”

桑南枝瞬间呆若木鸡。

“你等会儿……”

他忽然叹了口气，眼角堆起的褶子里沾着点面粉，“前儿听采买的老王说，城西新开了家酒楼，那掌柜看样子是个文人出身，总爱拽些文绉绉的名儿……”

“把爆炒腰花叫‘乌龙探海’，我估摸着，想必跟你说的这两道菜是一路货色。”​

他忽然放下火钳，往围裙上抹了把灰。

“对了……你听说了没，老郑前些日子被赶出宫了。”

“说起这档子事，就想起老郑那糊涂蛋。”​

“好端端的一个人，在御膳房干了大半辈子，就因为喝多了几盅，误了淑妃的菜，被刘总管那老东西赶了出去。”​

“我前阵子托人打听，说他连个落脚地儿都没有，这大冷天的，指不定在哪儿冻着呢。”​

桑南枝手里的火钳顿了顿，抬头笑道：“师傅您别愁，郑师傅现在在我铺子里呢。”​

“我收留了他，让他在铺子里做点心，他那手发面的功夫，帮我省了不少事。”​

刘延德猛地站起身，铁勺 “当啷” 掉在砂锅里：“你说啥？”

“老郑在你那儿？”​

“他……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他那喝酒的毛病改了没？”​

桑南枝被他连珠炮似的问题逗笑了：“改了，郑师傅现在滴酒不沾，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揉面，比谁都勤快。”​

“前儿还做了道‘莲开并蒂’，酥皮层层叠叠的，比在御膳房时做得还好。”​

刘延德往灶上凑了凑，眼里的光亮得像燃旺的炭火：“真的？”

“那老东西总算靠谱了一回！”​

“我就说他那手艺丢不了，就是容易喝酒误事。”​

他抓起块枣泥糕往嘴里塞，嚼得囫囵吞枣：“你收留他就好，收留他就好……”​

说着忽然抹了把脸，不知是灶烟呛的还是怎么的，眼眶红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