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真正想了解的，是“巨大工程”的基础逻辑。

在莫高窟，他曾问过雷纯，对方只是统领袭明卫的武将，并非白道高层，所以很多解释浮于表面，无法让叶天满意。

当下，面对镜后的中年人，叶天就可以畅所欲言。

当然，中年人给出的解释，也接近于终极真相。

在“波塞冬”的报告中，首次提到“巨大工程”的概念，其灵感来自于遗失大陆亚特兰蒂斯。

报告中说，亚特兰蒂斯之所以沉没深海，并非大陆沉陷，而是海平面上涨。其重要原因，是那个大陆出现了神力、人力都无法控制的危机，必须借助于海水，将其封盖。更进一步说，在大陆沉没之地，出现了海洋冰流，很有可能，将大陆完全冰封，人类有生之年，都无法再见到它。

同样原理，“巨大工程”将雅江之水引入地球轴心，那里就被淹没。结合大雪山的万年冰封极寒环境，地球轴心将被封印于千米之下的坚冰中，再也不会出现。按照色迦寺辩经者所说，魔女身处地球轴心，将会同时遭到冰封，永远绝迹人间。

“叶天，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真是好极了！”

叶天的身体突然完全放松，他察觉到，白道力量已经厌倦了与欧美探险家的明争暗斗，直接一次性解决问题，化解争议，就再也不会引起麻烦了。

“那么，你愿意领导袭明卫？带领雷纯等人，解决发生在莫高窟、色迦寺的一切麻烦？”

叶天摇头：“我保持目前的身份就好，不必分走他人权势。”

中年人有些不悦，提高了声调：“年轻人真是固执，那就让璇玑阁给你发放‘杀人执照’，让你真正拥有杀伐决断的权力！”

叶天原先以为，袭明卫夺取“万佛烦恼”，是为了交给中年人，解决“缸中之脑”的麻烦。现在看来，始终还是太狭隘了。

在灰衣人押送之下，叶天离开了神秘之地，返回敦煌富国酒店，陪着雷纯一起，进入地下审讯室，准备展开对龙夫人的极限催眠。

“叶天，上头下令，色迦寺的辩经还在进行，必须想办法阻止。”

叶天淡定地吩咐：“核查参加辩经的八百修行者身份，发现异常，立刻拘禁。完成之后，继续扩大核查范围，目标是辩经大会前一个月莅临色迦寺的人。注意封锁消息，严禁走漏风声，一旦发现内鬼，立刻打入大牢。”

不管色迦寺发生了什么，当下袭明卫的重点，只是407窟的三兔共耳藻井壁画。

催眠开始前，叶天打电话给常歌：“我有种预感，龙夫人也许会透露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有些秘密，不可言传，只能意会。你是超级画师，自然可以捕捉对方一瞬间的变化，有你帮忙，催眠效果肯定事半功倍。”

常歌欣然答应，立刻过来，藏身于催眠室单面镜后面，一手托着速写本，一手握着铅笔，做好了一切准备。

叶天坐在催眠室一角，双手托腮，盯着龙夫人。

催眠药剂注入后，龙夫人逐渐陷入昏睡状态。

雷纯回到叶天身边，两人并肩而坐。

很快，电子屏幕显示，龙夫人的心跳与呼吸频次达到每分钟三十次，已经进入适合提问的绿色区间。

一个温和的中年女声响起来：“龙夫人，我们是朋友，在尼泊尔、色迦寺、莫高窟都见过。你真是了不起，竟然能进入藻井，那里是什么样的世界，为什么要进去？”

叶天熟悉袭明卫的催眠流程，通过药剂注射流速，始终让龙夫人保持在半梦半醒之间，意识的警戒线才会慢慢放松。

“那是一个兔子的世界，敏捷的，智慧的，飞速的……兔子世界，天上方一日，人间已三年。进入那里，就会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很好，那你应该做什么？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是面面俱到，无所不能，对不对？”

龙夫人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似乎是在不屑地冷笑。

在她回答之前，叶天在脑海中预想了十几个答案，又一一否定。

如果是普通人类，活着的终极目标，一定是钱、权、名、奢欲，分别对应着酒、色、财、气四大类。

在此范围内，只是数量多寡、权力大小的差异，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超出这个范围，就到了“非人”的境界。

港台江湖大佬倪亦明先生曾经说过，“非人”境界深不可测，不是“人”能想象的，更不是物理、化学等等基础学科理论能够解释。他也有过定论，要想对付“非人”，就需要人类世界中的顶级智者联合作战，并且依靠很多“非人”武器，才能打赢这场保卫地球的战争。

当然，对抗“非人”之战失败，地球就会进入新一轮的洗劫。

过去的历史表明，人可以治理地球，从直立行走的智人蛮荒时代，直到今天的繁荣盛世，这是蕴藏在人类DNA里的特性决定的。

“非人”没有这种特性，由它们统治的地球，只会回到火山喷发、万灵涂炭、板块挤压、地震海啸的混乱状态。

实际上，在叶天的预测中，龙夫人就是“非人”，不是人，而是一条龙。

推而广之，巴格达老龙不是人，巴尼赫家族的曲傲也不是人。他们只是以人的形式存在而已，与“缸中之脑”正好形成两个极端。

“我是兔子……不是乌龟，我来自兔子的世界，有权力统治下界，西域三十六国，戈壁沙漠之上，都是我的疆土……风沙刮到哪里，哪里就是我的疆土，谁敢不从，杀无赦……”

提问的女人轻轻一笑：“好极了，西域三十六国的确是一个盛世，但那始终都是边陲荒原，不是繁花似锦的中原。龙夫人，按照你说的，从兔子的世界载誉归来，即将做什么？战争、敛财、权势、摄魂……还有什么？”

龙夫人格格格格笑了几声，缓缓地坐起来。

她的腰部、膝盖、脚踝全都固定在铁椅子上，上身贴着四十个导电橡胶垫，每个橡胶垫后面，都连着数据线。所以，此刻看上去，她就像个被困在蜘蛛网里的猎物。

“我要佛陀花，我要到地球轴心去，我要让星球倒转，长河西流，在过去的某个时刻，魔女……我的魔女就能醒来，她才是真正的大雪山主人，万世功绩，不能轻易被小人剽窃……送我到那里去，我知道一箭冰川后面的道路，太阳之箭刺穿冰幕，就能进入那里……”

叶天情不自禁地捏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龙夫人的脸。

他抵达一箭冰川的时候，从谷口前进三百步，就进入了寒冰岩洞。进洞五百步，道路遭遇冰封，大块的万年寒冰从冰川深处涌出来，硬度堪比钢铁，动用大量的风镐工作队，才能艰难向前。

不过，那里的寒冰是活的，前几天辛辛苦苦掘进的地方，一夜之间，又被寒冰塞满。

按照推算，必须使用大量热源，才能破冰前进。

但是在那种地方，就连生火取暖，也是非常奢侈的事，哪有余力融化寒冰。刚刚龙夫人说的，援引太阳神箭，发力融冰，也未必不是一个办法。

“我带你们去，带你们去，接受魔女的面对面遴选，看谁有运气，成为她的衣钵继承者，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