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催眠，让叶天变得更加困惑。

龙夫人说出的话，并没有解决以前的问题，恰恰相反，增加了更多永远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比如，如何借用太阳之箭？

就在刚刚，叶天在脑海中给出了一个直觉上的答案，就是阿基米德用镜子照射海盗船帆的故事。几百妇女用镜子反射日光，日光集中于船帆，最终导致船帆起火燃烧，大船全都沉没。

按照理想状态，在一箭冰川外面的某个开阔地，设置一面足够大的凹面镜，收集阳光，反射至一箭冰川深处，融化寒冰，打开通道。

此前，他向尼泊尔王室提出过类似的解决方案，至今没有得到批复。

按照王室智囊团的意见，被寒冰封禁之地，千万来无人进出，就算里面曾经有某种生命，也在长期封禁中死掉了。所以，兴师动众，押宝于凹透镜，完全是一种探险家的儿戏，浪费国家的人力、物力、财力，根本没有实施价值。

接下来的提问中，龙夫人几次说起魔女，并且使用了大雪山说唱艺人的悲怆曲调，歌颂魔女的伟大智慧与沧桑悲悯。

“她在历史长河中挥舞衣袖，让冰天雪地开出幸福吉祥的格桑花。她让青稞谷苗变得粒粒饱满，让牛羊成群跑满山坡，让所有百姓的毡房里，充满了歌声和笑声……她是大雪山的守护者，她没有偷窃西王母的不死药，她承担一切不存在的罪责，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下的地球轴心……把红的说成黑的，把黑的说成白的，别有用心的歹徒蒙蔽了大雪山百姓的双眼，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到今天还被压在千峰之下，苦苦等待着正义的使者……”

叶天默默听着，并不出声阻止。

雷纯沉不住气，几次变换坐姿，已经如坐针毡。

“叶天，催眠效果不佳，要不要增加催眠剂量？”

“暂时维持这样，让龙夫人陷入自嗨状态，才可能说出有价值的信息。再等等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叶天之所以如此笃定，就是因为，单面镜后面，藏着常歌。

他始终相信，常歌不会让自己失望。

这次催眠持续了五个小时，龙夫人又说又唱，没有停止过。到最后，所有人精疲力竭，她依然精神亢奋。看这样子，再催眠几个小时，也不会对她的脑部造成丝毫的损伤。

催眠结束，叶天回到隔壁房间。

常歌脚下，散落着几十张速写手稿，此刻正在完成最后一幅。在她笔下，龙夫人变成了斜躺在审讯椅上的一条人头人身、四肢齐备的妖龙，鳞甲厚重，身体颀长，透露着说不出的诡异风格。

叶天望着催眠室内，两人搀扶起龙夫人，让她坐在沙发上休息。

龙夫人是龙，但不该是如此邪恶的形象。至少在叶天心中，龙夫人忠心耿耿，守护金枝公主，又能温柔对待司空摘星，就算是龙，也应该是一条“善龙”。

他弯下腰，把散乱的图画捡起来。

“叶天，看编号，按照编号排列，代表了她的异变程度。你可以看一看，当她模仿大雪山说唱艺人的时候，邪恶程度到了极点，从头到尾，邪气凛然。如果是普通人，只要看这条恶龙一眼，就会膝盖发软，不由自主跪拜下去……”

叶天点头，按照速写编号，排列起来。

催眠期间，常歌总共画了八十幅图画，再加最后一幅，总共八十一张。

最先五幅，龙夫人的样貌一切正常。再往后，变化越来越大，直到化为妖龙。

“叶天，这就是我眼中的她。伟人说，透过现象看本质，才能明白事物的真实发展规律。我画的这些，就是对龙夫人的全部认知。她不是人，而是一条妖龙。对于这种‘非人’之物，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效仿中世纪的……一堆大火，焚躯灭魂。”

叶天嘴角牵动，浮起苦笑。

仅仅凭着常歌的一面之词，就处死龙夫人，实在是太武断了。

雷纯进来，翻看着这厚厚的一叠图画，随即说出了内心的困惑：“叶天，刚刚催眠时，我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龙夫人一开口，就带着极度的压迫力，仿佛一头史前巨兽蹲在我面前——不，是浮在空中，死死地盯着我，让我无处可逃。”

常歌也苦笑起来：“形容得极好，我一边绘画，一边感受到压迫力。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像是面对一尊克苏鲁的伪神。幸好，她还没有展示出完全形态，一条九头妖龙。叶天，做决定吧，放虎归山留后患，不如眼下当机立断，直接处死，免遭杀身之祸？”

两个女孩子的目光，集中在叶天脸上，等着他做决定。

叶天长叹，他请常歌秘密参加催眠，就是要依赖她超强的洞察力。这本来是一手妙招，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可怕困惑。

无论谁看到这些画，都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常歌极度丑化龙夫人，相当于指鹿为马，诬良为盗，甚至怀疑常歌的能力和用心。

“叶天，要不要我打电话，向上头汇报请示？”

常歌冷哼了一声：“伏魔良机，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等你们一层层请示审批完了，龙夫人一飞冲天，引发灾难，谁来担责？”

雷纯脸色一寒：“这是白道中的事，与你无关。”

“雷纯，袭明卫、大理寺、璇玑阁绝非万能御林军，如果你真的有能力，直接请示十二天官，让他们做决定。到那时，你大概会发现，对抗‘非人’，只能动用‘非人’。十二天官，就是你们白道力量的‘非人’力量！”

叶天本想阻止，但三个人既然要合作，不如让每个人畅所欲言，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免得耿耿于怀，影响后续工作。

雷纯张了张嘴，但无力反驳。

关于白道“十二天官”，大部分江湖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当然，“十二天官”之上，还有“天龙八部”机构，更是处于云端之上，其对于中原的镇守之功，甚至胜天半子，功高盖世。

“请司空摘星。”

稍后，叶天又补充：“先请司空摘星，之后再请金枝公主。弄清楚龙夫人是什么，太重要了！”

常歌长叹：“连你都这样优柔寡断，怪不得中原白道力量日渐式微。叶天，你真让我太失望了。我画出了龙夫人的妖龙本相，你却不相信，还让我说什么呢？”

叶天没有分辩，转头看着雷纯。

雷纯按铃，吩咐下属，把司空摘星带过来。

很快，司空摘星睡眼惺忪，出现在催眠室内。

叶天走进去，司空摘星大声叫屈：“叶天，你和雷纯到底搞什么？我本来都随着龙夫人成仙了，你们把我弄下来，破坏我生平最大好事，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