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的声音里充满了被全世界背叛的绝望。薇雅紧紧抱着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就在贝拉情绪激动的时候，陈放的声音却异常冷静地响了起来。

"这个故事，有问题。"

哭声停了下来。贝拉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不解地看着他。

陈放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个前途无量、被恩师视若己出的天才弟子，为什么要忽然背叛一个能给他带来无尽前途的恩师？从逻辑上说不通。"

他顿了顿，继续抛出问题："店主说，是向威廉的'仇敌'告密。仇敌是谁？一个三品暗影祭司的仇敌，会是无名之辈吗？为什么整个故事里，这个关键的'仇敌'连个名字都没有？"

"还有，'冲击更高境界的关键时刻'，又是什么时候？具体是哪一天？在哪里？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所有细节都如此模糊？"

陈放看着呆住的贝拉，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故事里，有受害者，有英雄，有叛徒，有动机，有结果。每一个元素都恰到好处，完美地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罗南'一个人身上。它太干净，太利落了。可现实，从来都不是这样的。现实是混乱的，是充满了各种矛盾和无法解释的细节的。"

陈放做出了结论："这不像一段真实发生过的历史，更像一个精心编造出来，专门为了让人们去相信的剧本。"

他理性的分析，像一道光，瞬间劈开了贝拉心中那片绝望的迷雾。她停止了哭泣，眼中的悲痛和迷茫，渐渐被一丝清醒和坚定所取代。

对啊……只要证明这是个谎言，就能还师父清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的马尔斯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故事里说，威廉被伏击了。"他缓缓说道，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向了远方的黑暗，"那种级别的强者战斗，能量的碰撞和逸散，绝不会毫无痕迹。尤其是暗影祭司在重伤濒死时，失控的暗影能量会侵蚀周围的环境，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深深烙印在土地上。"

他抬起头，看向众人，眼中闪烁着一种独特的、属于亡灵法医的敏锐光芒。

"我或许能感应到那道'伤疤'。"

他提议道："我们应该去寻找当年的伏击地点。"

这句话，让房间里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这是他们第一次，得到了超越"传言"和"故事"的，一个可以亲手去触摸、去验证的调查方向。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要怎么找到当年的地点？"薇雅问道。

马尔斯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暗影能量的'伤疤'不会消失，它会一直存在，直到有人用特殊的方法将其清除。而且，如果威廉真的在那里受了重伤，那么周围的环境一定会发生变化。植物会枯萎，土地会变得贫瘠，甚至会有异常的气味残留。"

"那我们明天就开始找。"贝拉擦了擦眼泪，声音里重新有了坚定，"不管多难，我都要找到那个地方。"

陈放点了点头："但是我们得小心。如果这真的是一个阴谋，那么背后的人肯定不希望真相被揭露。我们的行动必须要隐蔽。"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宁静，夜还很长，但他们已经找到了方向。

夜色如墨，凉风习习。

拜尔斯城外通往哭泣沼泽的小径上，除了虫鸣，万籁俱寂。按照马尔斯的推断，他们正沿着最有可能的路线，去寻找那片被暗影能量侵蚀的"伤疤"。

陈放走在最前面，忽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身后的人。

"怎么了？"贝拉压低声音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远处。其他人立刻警觉地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长串橘黄色的光点正缓缓移动，像一条蜿蜒的火蛇，在黑暗的原野上爬行。光点不多，但排列整齐，显然是有组织的队伍。

薇雅眯起眼睛，她的光明亲和体质让她在夜间的视力远超常人。"是火把。好多人……他们要去哪里？"

那队伍没有走向任何村镇，而是朝着拜尔斯城边缘，一座早已废弃的古旧教堂的方向前进。陈放记得白天路过时，薇雅还提过那座教堂已经荒废了十几年。

"这个时间，这么多人，举着火把去一个废弃教堂？"陈放皱了皱眉头。"这不对劲。"

马尔斯灰白色的瞳孔中，灵魂之火微微跳动。作为亡灵法医，他对各种情绪波动异常敏感。"我能感觉到，空气里有种……狂热又浑浊的情绪。"

贝拉看了看众人，声音里带着一丝果断。"我们跟过去看看。"

寻找师父的线索固然重要，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像一块磁石，牢牢吸住了他们的好奇心。几人立刻改变方向，借着夜色和稀疏的树丛掩护，远远地缀在那条火龙的队尾。

离得近了，他们才看清，队伍里全是拜尔斯城的镇民。有面包师，有铁匠，有卖菜的大婶，还有几个陈放白天在街上见过的孩子。但此刻，他们脸上没有平日里的淳朴和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狂热。他们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快速地前行，眼神空洞，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这绝非正常的宗教活动。

废弃教堂孤零零地矗立在山坡上，剥落的墙皮和坍塌的钟楼在月光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镇民们鱼贯而入，火光很快就被教堂的石墙吞没，只留下几缕黑烟从破损的窗洞里飘出。

贝拉观察了一会儿，转身对众人说道。"我先进去看看。我的暗影潜行最安全。"

她双手结印，身体周围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像一件斗篷般将她包裹。她的身形迅速变得模糊，几个呼吸间便彻底融入了教堂墙根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陈放和马尔斯屏息等待，连薇雅都紧张地握紧了胸口的圣徽。大约过了一刻钟，贝拉的身影才从一处阴影中重新浮现。